他怎麼能不擔心他?在這樣殺戮殘酷的戰場上,一個疏忽就會引起魔丸的殺念,如果哪吒不慎走火入魔,旁邊又沒有一個人能及時勸止他、以免他鑄成大錯的,那又該如何是好?
敖丙在心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幾乎是在瞬間就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時時刻刻跟著哪吒,直到這場仗打完為止,最起碼有他在旁邊,哪吒情況不對時,還能及時地拖住他,直到他恢復神智為止。畢竟,不會有誰會比他更了解哪吒入魔的先兆。
但他又身為妖族,且身負族人的重重枷鎖,雖然與哪吒同是出自元始天尊門下,但畢竟仍是道不同。於是在平日裡他刻意存著避嫌的心,與哪吒保持著不遠不近不咸不淡的距離,生怕有人背後指指點點給哪吒帶來不便。是以過了這麼久,隨行這麼多人居然誰都不知道他倆曾是舊識。只有周圍無人的時候,敖丙才會跟上前來,問哪吒一句今日如何有無受傷是否有魔氣侵襲的兆頭等等。
每每這時,哪吒都會不動聲色地看著敖丙對著自己殷殷囑託和切切關心,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唇角繃得很直,像是在克制著一股將要爆發的情緒,他就算看起來冷靜至極,也似乎快要被他逼到某個臨界點了。
於是這個臨界點終於到了。
那是能令河山變色的一戰,天地山川均被染成血色,萬里神州化為爍爍焦土。那是這場萬妖之戰中最為殘酷的一役,雙方俱都死傷無數,赴戰的人十去其九,偌大的戰場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空中除了若有若無飄散著的靈氣,似乎已不剩下一個活人。
因敖丙的冰封防禦及其強悍,於是被留在了大後方,他拼盡全力死死守住後防。等到那些妖怪如潮水般退去後,他才匆忙趕到主戰場,適時黃昏慘澹,清風鼓盪,殘陽如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一股腦地沖向他的鼻端。敖丙強行忍下心頭可怕的假想和惶惶的不安,捏起靈訣四處尋找哪吒。
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靈訣那邊空無一人,無邊的痛楚仿佛能夠撕裂開他的心肺。敖丙鼻子一酸,硬是忍住了將要墜下的眼淚。他死死咬住牙關,割破手掌一掌拍向地面。他以靈珠之血結契,哪吒就算已經戰死身亡,他也要找到他的魂魄帶他回家。
他這一掌還沒拍實,就遙遙地見到遠處的屍山上立著一人,那人一身血染的戰甲,腰肩筆直,身姿挺拔精悍,就像他貫常握在手中的那杆神槍。他站在這屍山血海之中凝望著遠方一點,渾身殺氣騰騰,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這才微微地偏過頭來,露出了半張側臉。
敖丙感覺自己的心口像驟然活過來那樣突突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