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一出海面,就見高高的浪頭上一個立著一個高瘦的青年。
青年眉眼生得柔和,下巴尖削,眉頭甚至向上挑起一個不顯眼的尖,看上去頗有些憂鬱,形態樣貌形似敖丙。但那一身驚人的戾氣,和神色之中的張狂傲慢卻幾乎完完全全地遺傳了哪吒。那青年只足尖輕輕地點在浪尖之上,渾身上下乾乾爽爽,看到敖丙出來,居然流露出一片天真柔軟之色,對著他咧齒一笑道:“娘。”
敖丙抬頭看了看天色,果然整片穹頂已被陰雲密布,其中隱隱已有雷聲,天地昏暗風急浪涌之中東海海水旋轉倒灌,瞬間便盡數衝散進周圍城池與山林,巨浪滔天隆隆的水聲間隱約能聽見人族絕望的哀嚎和獸族的嘶鳴,敖丙又驚又怒,從海中瞬間騰浪而起,雙手凝起靈力,堪堪將洪水引流回海,他一邊咬牙控制著萬頃海水,一邊衝著悠哉悠哉在一旁閒閒觀望的阿寅怒吼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阿寅甚為無辜地一攤手道:“我馬上就快死啦,想著臨死之前見一見娘親,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碰上來接你的爹爹。不過爹爹一向防備我,過去百年為防著我見到你,他甚至都不肯教我避水術,我沒辦法下水,只能把東海的海水都抽空了,才能讓娘親見一見我。”
他指了指頭頂上方,懶洋洋地一笑道:“娘,你看,何止是爹爹容不下我,現在連天道也容不下我了呀。”
四周海水隨著敖丙的運力正急速著紛紛倒流回去,其餘的東海海族神力雖然比起敖丙的靈珠之體太過微弱,但齊心協力倒也聊勝於無。驚濤巨浪開始隨著靈力回卷而來,氣勢磅礴甚是驚人。敖丙站在浪頭之上,只覺得被阿寅氣得頭暈眼花氣血翻湧,生平第一次嘗到什麼是急怒攻心,不由得衝著他吼道:“不管你做過什麼,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萬萬不可一錯再錯!”
“來不及啦,娘,已經來不及啦。”阿寅伸出手,骨節修長的手指上還沾著一點血,他甜甜地一笑,對著敖丙說道:“娘不如猜猜看,我這五天裡殺了多少人?”
敖丙臉色瞬間慘白,只嘶啞地漏出一句:“你……你為何……”
阿寅嗤笑一聲,偏過頭去:“看來娘親果然什麼都不知道。”頓了一頓,只說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那也就罷了。”
不知道也好。
不知道總會心安一些。
總好過自己親口告訴他,自己這個天生的禍胎,要麼剋死生母,要麼遲早會斃於生父掌下。
不如就痛痛快快地按照自己心意徹徹底底地活一場。
活得酣暢淋漓,死也死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