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醫說老侯爺吃的藥對身子傷害大,估計就這幾日的光景了,奴才已經暗中吩咐下去準備老侯爺的後事了,世子爺,您瞧著可要先知會宮裡?」聲音有些陌生,寧櫻蹙了蹙眉,想睜開眼,卻驚覺她躺在譚慎衍懷裡,身上蓋著毯子,頭頂傳來譚慎衍陰冷的聲音,「知會聲吧,明日去青竹院把侯府的帳冊全拿回來,祖父不想侯府落入外人手中,我得替他守著,祖父醒來可說過什麼話?」
她聽到男子說,「老侯爺說看您往後有人陪,他心裡沒有遺憾了,到了地下,也算對老夫人和夫人有個交代,還說,用藥是他的意思,和薛太醫沒有關係,您別怪到薛太醫身上,您成親,世子夫人進門,他好好的,下人才不敢亂嚼舌根。」
寧櫻心口一震,忽而想到什麼,定定的望著床上,她記得,年後她來府里看望老侯爺,老侯爺就下不來床了,而且,和她說會話,老侯爺就得休息會兒,身子撐不住,可是她進門,老侯爺卻坐了起來,還下地走動,坐著喝了她的茶,更甚至交代胡氏讓她主持中饋,她不是大夫,對某些藥材卻也有所耳聞,老侯爺莫不是吃了什麼藥,強撐著身子給她做充面子?
譚慎衍察覺寧櫻的不對勁,朝羅定擺手,羅定識趣的退了下去。
「你醒了?」譚慎衍抬起的身子,才驚覺,褶皺的長袍上有一攤水漬暈染的深色,掰過她的臉,果不其然,她哭了,譚慎衍揉了揉她發紅的眼睛,溫和道,「祖父最高興的便是我能娶一個喜歡的姑娘,你進門,他心裡歡喜,你別想多了。」
寧櫻咬著自己拳頭,生怕自己哭出聲,她沒想到,老侯爺為了給她撐腰,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那種藥,一時有效,但對身子傷害大,她何德何能。
「別哭,祖父總說他活夠歲數了,走的時候,我們大家都歡歡喜喜的送他離開,世上的人,很多人活不到他一半年紀就去世了,他能活到現在……」
說到後邊,譚慎衍聲音低了下去,嘴角明明掛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一把摟過寧櫻,緊緊的摟著她,像要把寧櫻嵌入骨髓。
他如何能開開心心送老侯爺離開?那是他在世上最親最親的人了,教導他認字,騎馬,射箭,他第一次打仗是老侯爺在背後出謀劃策,在戰場受了傷,是老侯爺最先派人給他送藥,遇著難題,是老侯爺幫他解開,他從小,是老侯爺一手帶大的,他以為寧櫻進門了,可以陪著他,聽他講年輕打仗的事兒,可以陪他去河邊釣魚,府里有人陪著,他就不會孤單了。
卻不想,老侯爺再也等不到那天了。
寧櫻貼在他肩頭,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上輩子,她經歷過生離死別,那種撕心裂肺的苦痛,想到譚慎衍此時正經歷著,她感同身受,不由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