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尤記得,自木淵走後,她悶悶不樂的三百多天裡,好友們是如何勸告她開心起來,如今陪伴著她來完成她自己的夢,卻因此而再回不到海下。
箭刺心房,連帶早已有的痛楚,漸漸如撕碎的痛。
“啊……”窮追不捨的刀劍再度要朝她落下時,沉寂許久的君王驟然拔了佩劍,卻是驚得準備擊殺她的宮侍手抖著扔開兵器,“陛下!”
“走,快走!你走……”木淵扭頭催促向她,在她艱難的躊躇中,唇扯自嘲的笑弧,“你想殺了我吧……不過我確實害了你以外的海鮫,讓眾巫師重傷了你們族長,你恨也沒錯。”
浮渠曾被滅國,一度被周邊強國欺壓,而他沉海後大難不死,還在幾年後回到故土奪回了君權,期間艱辛,明白的人寥寥無幾。
他擴疆開鑿數條運河,勇於對強國宣戰,亦沒逃過一系列鞏固王權的做法,例如同盟聯姻,也離過去的夢越發遠,直到難以再回頭。
陸上安定,他亦想要通過道人來平息海亂,不論海中妖魔與否,所以當聽聞青岩鮫族因挑釁陸船而被陣法攻擊時,並不奇怪。
但他低估了道人為酬勞的不擇手段,造就了一片片血海汪洋。
“難怪青岩一族被不要命的道人所損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心躁間嘔出一口血來,白荼閉目一陣苦笑,再瞪向他則滲出急涌的憤懣,“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知道嗎,木淵……你的浮渠國太大,人心太毒了,我現在恨不得看著你們死,只恨不能看你死!”
說罷,放於背後的手自己拔去了那仿佛已穿透心房的凡箭,剎那血流如注,胸口的瘴氣蒸騰得猛烈。
世間最惡毒的仇恨,永遠來自一廂情願後的翻天覆地。
如今那恨意不僅洶湧成河,而且更吞噬了自己。
雙手捂耳的青鮫慟哭,霎時間匯聚了法力的尖銳幻聲,發出魚死網破的哀鳴,層層聲浪翻湧,來不及捂耳而站在近處的執符道人,頭痛欲裂地痛苦嚎叫,直到動彈不得。
再出手,麻木了身傷的她縴手化為幻光,一道道直襲阻擋者腦門,掌心巨大的吸力生生扯出哀嚎著的意念,捏碎成空氣中的粉末。
青鮫族長一脈善幻術,有著偷竊意念的本領,可她不曾蠱惑人心,哪怕是面對數年前落水時便予她心悸的少年。
現在她在狂亂的廝殺中瞥過他,隔著族人的血泊和仇恨,他負她於身後,還傷她於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