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柳,飞絮盈池,学塾里有孩子带了一小瓶白色糖丸,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唆得津津有味。眦昌从没见过那样的糖丸,有点好奇,那孩子问他想不想吃,他不搭理,便得了那孩子一个大白眼。对方显然是看眦昌不顺眼许久了,借这个机会更加趾高气昂地显摆,说那糖丸是琼浆玉液熬制的,稀罕着、珍贵着呢,不是谁都配得上吃的。
巧的是,下学后眦昌回了家,居然看到弟弟玄礼也在吃糖丸。他问那东西哪里来的,玄礼便说是母亲买的,他又问母亲买了几份,玄礼老老实实说一份。眦昌难受了,闷头进了房间,直到晚饭时才出来。
一家四口用晚饭本该其乐融融,眦昌却显得格格不入,他父亲几乎不和他说话,他便也始终沉默着。
之后,玄礼竟然又拿出一粒糖丸,就着甜汤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这行为若是换了眦昌来做,必定又会招来一番责备,吃饭就吃饭,怎么可以半道吃糖?还是那样粗糙的吃法,真对不住那粒糖。
谁知母亲不但没有说什么,反而问玄礼甜不甜,玄礼笑嘻嘻地说甜,惹得母亲和父亲一起笑了起来。
悦耳的笑声滋润不了久旱的心田,反倒叫得不到它的人愈发嫉妒,听在耳里,如刺如钩。由此,眦昌的心事压不住了,白色糖丸是什么味道的,他想知道。
他问过母亲,为什么只给弟弟买了,没给自己买,母亲却反问他是不是在跟弟弟争风。他连忙解释,说只是想尝尝而已。当着玄礼的面,母亲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吃那个了。
这样敷衍的说辞,怎么能叫人服气。
那天晚上,眦昌终于放任了自己,从玄礼房间拿走了糖丸。他怕弟弟找不到糖丸会去告诉母亲,便用几颗糯米粉捏出来的小丸子代替了糖丸,装进瓶子里原样放了回去。
那该是世上最甜的味道才对,可眦昌舔了一下糖丸,竟皱起了眉。他觉着不好吃,大失所望,便把糖丸全都丢到了窗外。
不管怎么说,这桩心结算是解了,小眦昌一夜酣睡到天亮。可仅仅一天过去,东窗事发了。
戒堂内,桌案上摆放了玉白的瓷瓶,周小姐手拿藤条稳稳坐着,小眦昌跪着。
周小姐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叫他自己交代做了什么错事。小少年不敢承认,梗着脖子说没有,母子俩便那样一直耗着,耗到半夜,晚饭也没吃,谁劝都没用。
地板又硬又凉,他那样倔强,周小姐终是没办法了,赶他回了房,叫厨房热了饭菜送去,还在第二天叫了药房的先生去给他敷药膏,保养膝盖。
小少年终于软了下来虽说仍然觉得为了几颗糖丸不至于罚他跪那么久,但想到母亲还是关心他的,他又不忍再叫母亲继续气着。
他一瘸一拐地踱到母亲的门外,打算认错。可母亲却不肯见他,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为他打开。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膝盖一疼就崴了脚,摔在花园边的石子路上。
这一摔提醒了他,他灵机一动,拣出一颗有棱角的石子割破了手,喊路过的用人去帮他找母亲。本以为这下就有理由叫母亲疼他一下了,谁知用人告诉他,母亲从后半夜开始就一直待在玄礼的房里,因为玄礼发热了。
用人跟他确认要不要去找,小少年咬得舌尖发疼,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后把血往身上胡乱一蹭,说了三个字:不用了。
即使被影像弱化了一层,也能看出眦昌脸上的表情。他难受得快要死了。宋彩揉了揉眉心,又是一声长叹:怎么这样啊
江晏却道:那白色糖丸我也吃过,根本不甜,唆起来如同猪油,嚼起来如同墙灰,怎么都难吃。
啊?宋彩微微睁大了眼,那玄礼他?
他只是想安慰父母罢了,江晏补充,那不是什么糖丸,是一种药。到了春季,小儿的鼻子容易发病,症状便是不停地打喷嚏,严重了会发热,甚至窒息,吃那东西可以防治。
宋彩:
原来,这才是真相。
跳过去吧,直接跳到他长大吧。宋彩无奈地道。
江晏依言照做,时间便转至眦昌成年以后,那时玄礼已经去了蓬莱岛,周小姐也不在了。
宋彩仍有些挣扎,道:长大以后不会再有那些揪心的经历了吧?再有的话我就需要心理咨询了,他指着自己的喉咙比划,你看,我的同情心已经涨到这儿了,再这么下去我怕自己会转投反派。
江晏抿嘴一笑,答:应该没了。
身后出现两把妖火化成的椅子,宋彩率先坐了下来,恍惚有种和江晏一起看电影的错觉。这叫他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感,便顺势调低了妖火屏障的光强,让房间暗了几度,气氛于是更适宜了。
而后,影像中出现了眦昌半裸的身体,以及一个躺在床上,玉体横陈,不住喘息的女人。
第112章 沧海一浮萍3
两人都没料到会有这么一茬,偏还一个比一个正襟危坐, 表情凝重, 那尴尬程度堪比打针的时候把裤子褪到了膝盖, 结果护士叫你捋起袖子就OjbK了没得杠,宋彩小时候就那样干过。
要不然跳过这一段吧,我觉得他跟女人鬼混的时候应该憋不出啥好话来。宋彩说。
江晏秒回:同意。
之后但凡眦昌没怎么穿衣服的情节一概跳过,跳到了他在曜炀宫中劝说江胁与天神圣母合作的场景。话中两人提到一个名词:易灵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继续往后看了一会儿,宋彩仍然不得解。他们只说圣母脱离炼狱之后会借助易灵体获得新的身份, 诡境还是他们的诡境,是把人族和半妖一并吸纳,还是彻底毁灭不复存在,都随他们的意, 圣母完成他们的意愿之后会永远离开。
永远的离开,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承诺, 可以理解为死了,也可以理解为隐藏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只是不在他们面前出现而已。叫宋彩来理解, 除非你嘭地一声当着我的面爆炸了,否则就不算永远离开。
也难怪江胁一直阳奉阴违,他那么多疑的人, 怎么可能相信圣母真的会离开,他搞什么融灵殿恐怕就是在提防着,待会儿顺便去查查?宋彩征询。
江晏:嗯,但目下尚不清楚易灵体是什么, 有点麻烦,这可能是阻止她的关键所在。
那么问题来了,想知道这个易灵体是什么,该怎么办?
一般情况下,心智稍微正常点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倒回去重放一遍,因为眦昌要说服江胁,必然得给他解释一下这个易灵体。
于是宋彩支着下巴,唇缝里嗡嗡出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不然咱们往前放一点点?
江晏点头:有理。
两人往前放,从他跟那女人做运动的部分开始,由于太过辣眼睛,宋彩试着给两人的身体打了一层马赛克,效果还挺好。为了缓解尴尬,他哈哈一阵干笑,品评道:身材不错,嗯,就是太快了。
十倍速播放太快了,弄得画面中的主角跟缝纫机一样,嘚嘚嘚嘚,完全没有美感,欣赏不来。
曲解了他的意思的大妖王:
一阵失语。
正打算稍微往后调一点,影像中的眦昌问了一句话:父亲派你过来时,没告诉你我是个什么品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