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盛禮忙迎上前解釋,順便介紹自己的情況,老人低著頭,緊緊攥著手裡的拐杖,悶聲不響地往裡走,幾步路,他像走了許久,譚盛禮看他動作不便,上前攙扶他,被他驚恐地躲開了,譚盛禮不好多加冒犯,見老人睡下後,掀過衣服就披在身上,蜷縮成團,身體瑟瑟發抖,他抱了床被子給他,「老人家,天氣寒冷,小心著涼了。」
兀自展開,將被子搭在老人身上,期間注意到老人懷裡露出本黃色封皮的書,是本《中庸》,封皮是郡城書鋪給做的,據說幾十年都沒換過。
想來是個有故事的人,譚盛禮沒有多問,回到位置坐好,等譚振學和譚生隱來後,他才上樓洗漱沐浴,從府城到郡城,幾日沒洗過澡,身上黏噠噠的不舒服,總覺得身上有虱子,洗了澡整個人才覺得輕鬆了。
便是睡柴房也舒服很多,稻草柔軟,睡著竟是比客棧的床還舒服。
清晨,天際泛出魚肚白幾人就醒了,譚盛禮瞅向角落,老人已經不在了,衣服疊好,被子擱在他腳邊的,他嘆了口氣,剛將被褥疊好,外邊客棧的廚子過來抱柴,看到乾淨整齊的柴火驚訝出聲,「誰打掃的啊。」屋子亮堂太多,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譚振興神色難掩得意,想邀功說兩句,又怕譚盛禮聽著斥責自己,關起門來怎麼挨打都行,在外邊面前挨罵他都覺得丟臉,還是譚振業站出來解釋的,「家父年事已高,擔心他住不慣,便自作主張將柴房打掃了下,還望你見諒。」
「我歡喜還來不及,有什麼見不見諒的。」廚子圓臉,但幾人衣衫樸素但氣質不俗,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態度客客氣氣的,抱著柴就去灶台邊揉面蒸饅頭包子去了。
譚盛禮喚他們將稻草放回原位,出門前,將老人蓋過的被子放回角落的稻草,廚子看到他的舉動,長長嘆了口氣,「還是老爺心善。」
「舉手之勞而已。」
廚子在客棧待了十幾年了,柴房住的這位老人家他是知道情況的,媳婦去世得早,膝下有個獨子,前幾年獨子進城參加院試,此後便沒了音信,老人家來時已經半年後了,先去衙門報案,聲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知府大人查過科考成績,老人家的兒子並沒考上,每年因落榜自殺的考生數不勝數,衙門管也管不過來啊。
但老人家聲稱兒子不會自殺,回家賣了田地來了城裡,大街小巷的找,在城裡找了四年,然後又去城外找,老闆也是為人父母的,感念他養子不易,就讓他住到柴房來,不收他的錢,老人家鞋子都走破了好幾雙,剛開始縫縫補補還能穿,慢慢的補也補不上了,索性打光腳。
「柴房來過許多人,也就老爺生出憐憫之心。」不是心善是什麼?
譚盛禮不知老人家還有這樣的經歷,又想起趙鐵生來,趙鐵生是為兒子們堅持不懈的讀書,而這位老人家為了兒子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可憐天下父母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