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盛禮漫應了聲,「是啊。」
街上稠人廣眾,熱鬧非凡,如清晨的鬧市,俱是吆喝叫賣聲,鬧哄哄的,譚盛禮擰著的眉頭沒有舒展過,直至轉過拐角,聲音漸漸遠去,譚盛禮臉色才好看許多,再次叮囑譚振興他們進號房要做的準備事宜……
較於院試,鄉試審查更為嚴格,其中有兩個讀書人的外衫被扒了,理由是衣服厚,容易夾帶紙條,不能穿著入場,兩人只著了件內衣,凍得齒貝打顫,衙役不耐煩地催,兩人臉色煞白,倉皇又無助地退到邊上,雙手環胸,瑟瑟發抖。
見狀,譚振興縮了縮脖子,不自主地往譚盛禮後背靠,「父親,我緊張。」
貌似每次考試,他最怕的就是過這關,無論桐梓縣還是綿州,衙役長相粗獷而兇狠,粗聲粗氣的,分外恐怖,譚振興扒著譚盛禮胳膊,偷偷去看搜身的衙役,雙腿不受控制的打顫。
譚盛禮:「……」
「照著規矩進場即可,害怕作甚?」譚盛禮斜眼垂目,視線落在譚振興手上,後者會意,輕輕地垂下手,看向被扒去衣服的兩人,露出同情之色。
號房風大,穿內衫入場,裹著棉被勢必要著涼的,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兩人打著哆嗦,走向排隊入場的考生,沙啞著聲問他們有沒有能穿的衣衫,有經驗的人都知,多帶套衣衫有備無患,便是譚盛禮,都給每人備了兩套衣衫,看他們臉色烏青的挨個挨個詢問,周圍人無動於衷地各聊各的,視若無睹,極為冷漠,有些為之動容的,張了張嘴,似有什麼顧忌,心虛地埋下了頭。
把備的衣衫給他們,輪到自己時,恐怕就不知怎麼辦了?
冷風瑟瑟,譚盛禮拿過譚振業手裡的衣衫,上前幾步走去,被後邊突然跑出的兩個讀書人搶了先,他們手裡捧著衣服,到了近前,伸手遞了過去。
譚盛禮頓住,抬頭望著四人。
「謝謝二位,謝謝二位了。」衣衫單薄的兩人忙拱手彎腰,感激涕零。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其中穿著藍衣的讀書人道,「病人之病,憂人之憂,同為學子,怎能冷眼旁觀?」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聞言,四周霎時寂靜,他又道,「君子貴人賤己,先人而後已,我們不過做了聖人教我們的事罷了。」
可憐同為讀書人,連這點小忙都不肯幫,往後踏入官場,品行可見一斑。
要知道,能走到這步來之不易,如果為這么小的事連累兩人考場失利,太不值得了。語落,那人轉身,恭敬地朝譚盛禮拱手作揖,譚盛禮莫名,卻也禮貌地還禮,但聽他與其他兩人介紹自己,「這位是我們郡的譚老爺,性情寬厚,為人高雅,沒有我們,他也會送兩位衣服的。」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總有人始終秉持著善意,正己身以感人心。
如果不曾和譚盛禮打過交道,他們或許也會置之不理,可是,見過譚盛禮行事,就再沒辦法冷眼旁觀,否則會羞愧,會不安。
聞言,兩個書生忙向譚盛禮作揖,「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