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信的文章意有所指,城裡讀書人沒有人不覺得他在諷刺譚家,然而看譚家幾位公子氣定神閒,似乎完全不把這件事放心上,再比較江家那位年事已高不依不撓的老太爺,高低立見,待得知譚振興還極力幫江老太爺澄清此事,對譚家人更為欽佩,反觀江家,德高望重的老舉人,整日靠諷刺別人的文章牟利,行徑和商人有什麼兩樣?
而且那些文章像極了坊間不入流的故事,不該是正經讀書人寫的!
他們的評價傳到江守信耳朵里,他一口氣沒緩過來,給氣暈過去了,士農工商,譚家為讀書人,竟和商戶聯姻,不是有利可圖是什麼,他本意在肅清社會不良風氣,誰知得來如此評價,世風日下啊。
他暈倒,江家上下都亂了套,大病初癒的江仁勸他,「譚家確有祖上帝師的修養品德,父親與他們爭鋒相對作甚。」他雖在家裡養病,平安街的事聽說了不少,譚家幾位公子經常和讀書人探討功課,眾讀書人的策論詩文算學進步迅速,以致於慕名而來的讀書人越來越多,江守信和譚家為敵,無異於把那些讀書人也得罪完了,別說讀書人,就是街上攤販和乞丐提到江守信都罵他倚老賣老,是個糟老頭子。
何苦呢。
「有你這麼和父親說話的?」病床上的江守信磨牙,「譚家祖上帝師又如何,早已沒落。」
江仁嘆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帝師後人,論天賦就比尋常人強,更別說譚老爺飽讀詩書了。」
他讀過譚盛禮的文章,樸實不失大氣,發人深省又不失童趣,和鄉試的文章風格迥異,要知道,文人寫文章,多有自己的風格,或文采斐然,或語言犀利,或以物喻理,但他讀了譚盛禮的文章後,完全不知他的風格,巡撫大人說譚盛禮的才學能做鄉試主考官不是沒有道理的。
歷屆科舉,不乏有人為了討好主考官,私底下收集主考官人選的文章詩文,從中揣摩主考官的風格喜好,而譚盛禮沒有特別偏重,他做主考官,考生們根本無從揣摩,單論這點,別說鄉試,會試主考官都沒問題。
「父親,譚舉人若沒真才實學怎麼可能被評為新科案首……」
他知道父親心高氣傲,嫉妒譚家人來綿州短短時日就受人推崇敬重,那種敬重,不是學生對老師的忌憚和巴結討好,而是發自心底的尊敬,不是真正的賢者做不到,再看平安街的風氣,小偷進院子偷竊,半夜又還回去了,說譚老爺教誨的不僅僅是讀書人,還有天下百姓,他再偷也不能偷譚老爺身邊。
連小偷進了平安街都改過自新,譚盛禮品德高尚得令人景仰,「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