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該等會試結束後悉數奉還的,但看譚盛禮樸實誠懇,聰明正直,此時給他沒有任何不妥,他說,「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祖父志存高遠,終生以帝師為榜樣,幼時不明白,看了帝師手稿就懂了,有這樣的老師在,無懼去更遠的地方,即使獲得的成就很小,也不枉費老師教誨,不枉費朝廷栽培。」
所以後來他的父親也去了。
廖遜把手稿還給譚盛禮,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廖謙忙給他順背,「有生之年能了祖父件心事,父親該感到高興才是。」
「我……」廖遜捂著嘴,眼裡起了水霧,給高興的,「我心甚喜。」
至少他祖父和父親不像祖母說的那般鐵石心腸,他們的抱負不在升官發財,而在教化百姓。
他咳得厲害,許久才緩過勁來,卻是沒力氣說話了,廖謙扶他去榻上躺著,和譚盛禮道,「父親身子骨不好,還望譚老爺見諒,這是年前秋試冬試國子監學生的考卷,請譚老爺看看。」
太醫說父親憂心太重,要不是心有所憂,只怕早就去了,父親畢生精力都耗費在國子監,唯願學生修德行知羞恥守仁德,他日入仕為官能奉行此道,上行下效,為百姓謀福祉,哪曉得天不遂人願,國子監名氣越來越大,真正的仁德名士卻寥寥無幾,父親常反省是他之過,但因國子監多是官家子弟,卻無法糾正此風氣……
病情日益嚴重,離不得湯藥。
譚盛禮將手稿放在旁邊,翻起國子監學生的文章,薛葵陽也拿了幾篇文章看,不愧出身官家,從小耳濡目染,文章整體要比其他州府的好很多,他道,「你為祭酒,國子監學生能有此水準該欣慰才是,怎麼……」
多年好友,薛葵陽知廖遜心病為何事,國子監四季試前廖遜就多憂心焦慮,既怕國子監學生考試輸給其他州府的讀書人,這樣會讓國子監沒臉,然而又怕國子監學生獨占鰲頭,因為這意味著學問最高屬國子監,其他州府人才凋零,是天下讀書人的悲哀,兩種情緒交織,廖遜悲不可言,以致於身體不太好。
廖遜要說話,誰知又咳嗽起來,廖謙給他倒水,回答道,「父親憂心的不是此事。」
薛葵陽不懂了。
譚盛禮看文章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翻了幾十篇,然後他眉頭擰出了深深的溝壑,見狀,廖遜道,「譚老爺發現了?」
德淺能修,學低能升,可離經叛道該如何呢,廖遜悲慟道,「奈何我年事已高,許多事都力不從心了。」
薛葵陽不明白,湊近譚盛禮跟前,「何事?」
譚盛禮不言,待翻完桌上的文章,嘆了口氣,「事已至此,總不能任由其繼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