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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家那位祖宗仁德無窮,堪稱百世之師,廖謙雖得他教導,可國子監事情多,日日早出晚歸的,極少親自督促他們讀書寫功課,倒是譚家祖宗和祖父留下的書籍手稿對廖謙他們影響更甚,說來慚愧,兒子不曾悉心教導,學生也沒教好,生命到盡頭時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做老師的料,幾十年光陰錯付了啊。

他向譚盛禮感慨,譚盛禮搖頭,「你做得很好,作弊之事非你能控也……」

「他們幾歲就入國子監求學,與我相處的時間遠比和父母相處的時間要多,不是我的錯又是誰的錯呢?」廖遜說,「生不教,師之過也,我作為國子監祭酒,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君子行事多反省而嚴格要求自我,受罰的學生們或許只看到廖遜的不近人情,怕是不知他心底的愧疚與自責,如果不把此事說開,恐怕廖遜死後都不能釋懷,譚盛禮想了想,說道,「此事你確實有錯,卻非言傳身教不好之過,而是在學生作弊之初就該嚴厲懲治以儆效尤,杜絕作弊現象……」

「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在作弊之事上,你做得很好,國子監的名聲非但沒有受損,反倒愈發讓天下讀書人嚮往了。」來京途中,經過幾個州府,風氣並不算好,做老師的清高自傲,做學生的阿諛奉承,明明是讀聖賢書的地方但烏煙瘴氣的,委實讓人心寒,廖遜能正視學生作弊的問題難能可貴,他沒有說假話,國子監在讀書人心裡的地位比以前更崇高了,都是廖遜做得好的緣故。

「是嗎?」廖遜臉上爬起笑來,「那就好,那就好。」

廖遜醒來差不多兩刻鐘,身體怎麼樣他比誰都明白,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廖遜給譚盛禮介紹國子監的情況,從監丞到各門授課先生,以及學生的大體情況,介紹得很認真,廖謙站在床前,時不時為其補充幾句,就這樣又過了差不多一刻鐘時間,廖遜已經發不出聲來,卻張著嘴啞聲道,「譚老爺,國子監就勞煩你了,多謝!」

他以為祭酒後繼無人,自己會死不瞑目,這刻真正到來時,心底反倒極為平靜,「譚老爺,謝謝你。」

國子監交到譚盛禮手上,他瞑目了。

腦袋慢慢垂下,譚盛禮握著他的手,嘴角含笑的看著他闔上眼,呢喃道,「不用謝。」

語聲落下,只感覺掌心的手慢慢往下滑落,譚盛禮揉了揉他的手,嗓音幹得難受,「廖謙,令尊去了。」

噗通聲,廖謙幾兄弟跪下磕頭,臉上悲容難忍,哽咽出聲,「父親啊……」

離開廖府時,廖府門前已掛上了白布,府里的人嚎啕大哭著,哭聲悲戚,聽得譚盛禮濕了眼眶,廖遜的靈堂已經布置好了,聞訊來弔唁的人陸陸續續上門,多是同街鄰里,年歲和廖遜相仿,入門時無不露出悲慟之色,廖謙讓車夫送他回府,譚盛禮拒絕了,自己慢慢順著街往回走,經過譚家以前的宅子外面,心情不像上次複雜,伸出牆的樹長出了綠葉紅花,甚是好看,他走得很慢,到拐角時,他回眸瞅了眼自己走過的路,青色石板路上延伸到盡頭,清幽雅靜,不顯任何走過的足跡,就像牆上迎風飄揚的枝葉,哪兒記得去年的風呢?

廖遜的死傳得很快,街上的讀書人都在聊此事,除了感慨廖遜的死,更多在聊下任祭酒大人,國子監祭酒大人要麼有博覽群書的學識,要麼有深遠遼闊的仁德,縱觀國子監幾位先生,前者不難,難的是後者,幾位先生德才皆有,名聲亦是不錯,可做祭酒的話貌似資歷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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