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是不後悔的,比如陸舉人,想當初,他和譚盛禮還算走得近,結果差點成為仇人,要不是譚盛禮大度,自己所作所為恐怕會為世人唾棄吧,他留著不肯走的原因和其他人不同,他想親口和譚盛禮說幾句話,為自己的心胸狹隘賠罪……
估摸著時辰,他早早就在門口候著,旁邊還站著幾個拎書箱的讀書人,年齡都在四十左右,脊背微佝,皮膚泛著黑色,靠牆角站著,每來個人他們就恭敬的拱手行禮,卑微的神態看得陸舉人心下皺眉,正欲開口詢問兩句,就聽有人驚呼,「譚老爺來了。」
陸舉人抬頭,就看迎著朝陽緩緩而來的譚盛禮,朝霞落在他身上,溫暖宜人,陸舉人看得愣了下,這時,周圍的人已經湊了上去,他落下半拍,依著往日情形,又得等上許久了。
豈知那些人放下文章詩詞就走了,並不和譚盛禮寒暄,陸舉人喜上眉梢,激動地上前,「譚老爺。」
他和譚盛禮的私怨皆因自己小肚雞腸而起,回想自己所作所為,陸舉人羞愧不已,他真誠地向譚盛禮賠罪,不僅僅是為平州土匪那事,還有譚佩珠的親事,當日他向譚盛禮提親,自認陸家門第高譚家就該接受,被拒絕後他心氣難平,心底沒少罵譚盛禮不識趣,仔細想想,譚家家教甚嚴,譚家姑娘溫婉端莊,雖不注重家世門第,但個人品行不能差。
大姑娘嫁的是綿州鐵匠出身的商人,但那人樂善好施,德厚流光,豈是兒子能比的?在親事上,是他強人所難了。
「前幾日我給犬子說了門親事……」對方是其他州府舉人家的姑娘,兩家家世差不多,也算門當戶對。
聽聞陸公子親事塵埃落定,譚盛禮道喜,陸舉人頷首,「多謝。」
經過國子監秋試之事,陸舉人發自心底佩服譚盛禮,以德報怨,非常人能達,陸舉人道,「我等在這就是為告訴譚老爺此事的,在京逗留太久,最晚再過幾日就得回去了。」他和蔣舉人他們約好,等譚盛禮正式入國子監,他們就啟程離京。
譚盛禮拱手,「譚某那日有事,不能親自相送,還望陸兄諒解。」
「哪兒的話,此生能認識譚老爺是我陸某的福氣。」若沒有隨譚盛禮結伴來京,譚盛禮頂多活在旁人嘴裡,真正接觸後才知,譚盛禮的品行要比人們形容得更好,陸舉人拱手,「陸某在此恭賀譚老爺任國子監祭酒。」
古往今來,新科兩榜進士任國子監祭酒的前所未有,要不是譚盛禮學問淵博品德高尚,怎麼會有此資格呢?
「多謝。」
譚盛禮手裡還拿著讀書人的文章,陸舉人不好耽誤他忙正事,轉身去了後院……
殿試過後,樓里的讀書人陸續離開,但仍門庭若市,多是來請教譚盛禮學問的,不乏有國子監學生過來混個臉熟,譚盛禮一視同仁,關乎學問,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攀關係,禮貌且疏離,人們摸透他性子,倒是不敢聊無關緊要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