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志再次緊張起來,連帶著身子也微微顫抖著,「我……我……」他雖不合群,但感覺得到國子監氣氛和睦多了,先生們會探討授課內容,學生們會摒棄身份高談闊論,就連鍾寒他們對自己也客氣許多,他知道,是譚盛禮改變了國子監的風氣,「我……我……」
他腦袋埋得很低,吞吞吐吐半晌都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譚盛禮請他坐下,「莫著急,賢志,你慢慢想,有的事兒,想明白就好了。」
很多道理,只有自己想清楚了才算透徹,李賢志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筆直,「我……我不想讓祭酒大人失望。」譚盛禮事事親自教授功課,教他們做人的道理,以身作則,且嚴且慈,連鍾寒他們都受其感染腳踏實地,他怎麼能自甘墮落,這世間,譚盛禮是他看到過最美好的人了。
他想了想,又說,「學生家裡還有個弟弟,因幼時生了場大病,反應比常人遲鈍……」官家子弟是個傻子,可想而知他在家多不招人喜歡,要不是擔心言官彈劾,父親早將其送去鄉下了,想到弟弟天真無邪的臉,李賢志喉嚨酸澀得厲害,「弟弟明年就會進私塾讀書,我……我想爭氣些……這樣他就不會像我這樣任由人欺負。」
他在書院受盡欺負,唯願世道待弟弟寬容些,他知道,世上能做到這點的只有譚盛禮了。
「我父親在官場如履薄冰,沒有父親庇佑,弟弟的日子會更難……」這些事,他從沒和任何人提起過,喉嚨澀得聲音微哽,「祭酒大人,世道會越來越好的吧。」
沒料到李家還有這段事,譚盛禮沉默許久,「令弟幾歲了?」
「七歲。」
尋常官宦人家,孩子四歲就啟蒙了,他弟弟情況不同,故而要晚上幾年,譚盛禮道,「會好的,你若害怕弟弟受欺負,與令尊說說,送到薛家族學如何?」薛葵陽心地善良,薛家族學風氣極嚴,李賢志的弟弟如果去了那兒,不會有人嘲笑欺負他的。
李賢志眼裡亮起了光,慢慢有黯淡下去,「得問父親的意思。」
事關李父家事,譚盛禮不好管太多,鼓勵李賢志,「好好讀書,他日會有作為的。」常年受欺負卻能保持體貼愛人的心委實難得。
「是。」
楚天花錢收買李賢志的事兒傳開,不少人罵楚天心狠手辣,這麼損的招兒都想得出來,太不顧及同窗情誼了,虧得李賢志告知了譚祭酒,否則不是被人利用了嗎,這日,李賢志在屋裡寫功課,突然湧進來幾個人,看到他們,李賢志霎時臉色慘白,「鍾……鍾少爺……」
鍾寒冷冷地哼了聲,腦袋偏向別處,打量起屋子來,乾巴巴道,「之前欺負你是我不對,我向你賠罪了。」
李賢志懵了,鍾寒卻陡然瞪大了眼,「耳朵聾了是不是?」
李賢志連連擺手,「不……不是……鍾少爺無須賠罪……我……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