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心裡都已經樂得打滾了,表面上卻是害怕極了,他哇哇地哭道:「學生對不起老師,學生未曾尊師重道,有負老師重望。」
他哭得極為大聲,可是別說眼淚,就連眼眶都沒有紅。這時候,陸落已經無從分辨這個頑皮學生究竟是真哭還是假哭。被這惱人的聲音一刺激,他現在感覺天旋地轉,腳下踉蹌了幾步,搖搖欲墜的樣子。
李長安在那裡哭著,餘光是關注著陸落的。眼見陸落站不穩,哭聲戛然而止,他眼疾手快地抱住了陸落:「老師你怎麼了?」
見陸落滿臉通紅,李長安便知不妙。一手抱著陸落,一手摸上了陸落的額頭——燙人!
這下子李長安不禁懊惱起來。陸落抱病在身,不宜動怒,剛才自己上趕著捉弄他是為哪般吶。
「陛下。」陸落體溫高得厲害,腦子裡還是一片清明。他斂去怒容,儘量使聲線平穩:「陛下,今時不同往日……」
陸落語氣虛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真讓人擔憂,他說完上句話之後,還有沒有力氣說下一句。瞧著陸落這副模樣,李長安不由得擔心起來。他握緊陸落的手,盯著陸落因著發燒有些迷濛的雙眼:「老師,我沒有飲食。飯菜是太妃讓人送過來的,我並沒有吃。」
陸落聽到李長安這麼說,放心了一半。他還想再叮囑些什麼,又被李長安搶了白。「老師,你好好養病吧。我自己知曉該做些什麼。」
陸落從未見過李長安這般的眼神,堅定無比,一往無前。遠方即使有驚濤駭浪、妖魔鬼怪,他也毫不膽怯,豪邁前行。
陸落不再說話,他想,陛下長大了。這百年基業,後繼有人了。李長安撇撇嘴,這小太傅哪裡都好,就是老氣橫秋的。明明才二十幾,卻跟個小老頭似的。這笑容……和六十有三的丞相一般無二。
這守靈一事,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李長安說出了太妃這個關鍵人物,後面的事情,他暫時不會插手。由著那些保皇.黨們,慢慢操心。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傳統的書生的身子骨都較為孱弱。金榜題名之前,都窩在家裡一個勁兒地讀書。得了功名之後,又成天坐在某處,得不了多少鍛鍊。
不幸,陸落正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群體中的一員。
前些天淋雨受涼,感風寒,還昏迷了過去。好不容易醒過來,又急急忙忙地迎著瑟瑟寒風去了靈堂,準備教育教育新皇。結果呢,又被倒霉孩子那麼一氣,病情又加重了。
春天到了,連病毒都活躍了幾分。害得陸太傅在床榻上,硬生生地躺了有十天。
陸落病倒的這些日子,宮裡頭也還算安穩,廟堂江湖都沒有出什麼亂子。小皇帝出於愧疚,名貴藥材像不要錢似的,如流水一般送到陸落家裡。
陸落病著,心裡頭卻還掛念著新帝。想著等他病好時日,李長安會變成什麼樣?他說自己知曉該做什麼,是先皇的溘然長逝,使他猛然頓悟,還是平日的教誨,讓他頑石開竅?
他是有一點小自戀的,天才狀元,少年太傅。但是自從碰到了這塊頑石,陸落就經常懷疑人生懷疑自我。現在,李長安說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了。想來,這也是他堅持不懈、未曾放棄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