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浪漫,百花盛開,二人在花間飲酒,微醺時,鳴鸞將頭湊過來,卻罕見地沒有趁機輕薄,只是靠在懷柏身上。
她面上泛出星星薄汗,便脫下外衫帷帽,裸露的肌膚上大片傷痕,除卻一雙玉手,其他地方皆破損不堪。
懷柏眼底漸漸滲出了淚,唇顫抖著,咽下滿腹疑問。
鳴鸞十指張開,陽光透過指縫灑下,落在她斑駁的臉上。她輕聲道:「其實我騙了你一件事。」
懷柏微愣,「什麼?」
鳴鸞坐直身子,兩手翻開,手背朝上,雪白如玉的手背在瞬息之間爬滿深紅傷痕,像被地獄之火舔舐,「我的手是這樣的。」
懷柏呆在原地,身子僵直,一股名為心疼的情緒占據她整個胸腔,眼淚被逼的一滴又一滴掉下,砸在柔弱的花骨朵上,流入碧綠的草地里。
鳴鸞卻是微微笑著,「沒有辦法,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怕那時候你看到這樣丑的手,就不會牽住我了。」
懷柏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哽咽道:「鳴鸞、鳴鸞……你受過這麼多苦,可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鳴鸞輕嘆口氣,反摟住她,一下一下撫著她的背,安慰道:「沒事,不疼的,早就不疼了。」
懷柏哭得一抽一搭,上氣不接下氣,豆大的淚水一顆一顆砸下,沒一會就染濕鳴鸞的黑衣。
鳴鸞笑了聲。
懷柏抽抽搭搭地問:「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能夠討你一滴淚,」鳴鸞雙手合起,接住晶瑩的淚珠,像捧著舉世難求的奇珍異寶,「我三生有幸。」
「你、你實在是……」懷柏沒想到她這時還不正經,面紅了紅,倒沒那麼難過。
鳴鸞看著手上的淚水,低聲道:「人與人的緣分,就如夏日的螢火,清晨的露水,螢睹朝而滅,露見日而消。你與我的緣分,也不知會有多久。」
懷柏娥眉輕蹙。
鳴鸞抬起眼,認真地看著她,「可我想同你永遠在一起,我們結契,好嗎?」
歷經兩世風催雨打,心頭厚繭如城牆,圍得密不透風、無堅不摧,可當對著這人時,城牆瞬間傾頹,和風暖雨澆熄心中所有塊壘,她忍不住想,就這樣算了吧。以前遭受的不公、苦難、滿腔的仇恨、冤屈,就這樣算了吧。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一個貪求的人。
不想證無為大道,不想求仙道巔峰,只是想好好過一生,被珍藏、被眷戀,家長里短、柴米油鹽,如今面目全非,原就不是她的本願。與懷柏相處久了,她終於想拾回自己那點卑微而真摯的初心。
「你願意同我結契嗎?」
既要結契,少不了見親朋好友。於懷柏而言,孤山便是她的家,師兄師姐就是她的親人,至於好友,當時鶴青與明如雪皆已掌事,越長風帶著滄海不知去往何方秘境遊歷,她便只是給越長風傳書一封,隨後與鳴鸞在守閒峰行結契之禮。
結契瞞著眾人,兩人在老樹前拜完天地後,再通知幾位師兄師姐,他們錯愕不已,然而又無可奈何。寧宵心裡隱隱有些擔心,鳴鸞的身份太過神秘,好似橫空出世,師門、來歷皆為未知,但懷柏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有了人氣。
寧宵轉動手中酒杯,低眉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