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打在紙傘上,噼噼啪啪如玉珠落冰盤,雨水匯集順著傘骨湍急流下。
佩玉只拿了一把傘,白衣下擺濺上點點泥水,不遠處的雨中站了一人,佩玉默不作聲地走過去,替她遮住風雨。
柳環顧被雨淋得瑟瑟發抖,渾身濕透,鬢髮濕漉漉黏在臉側。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半晌後才意識到身邊站了人,眼珠子動了下,毫無血色的唇張開,「你……?」
佩玉施法替她除去雨水,「我送你回去。」
柳環顧搖搖頭,「多謝,但不必了,我想靜一會。」
「喜歡淋雨?」佩玉蹙眉,難道她多管閒事了嗎?
柳環顧自嘲一笑,「東海每到這個季節都會下暴雨,日日淒風苦雨,再怎樣過了這麼多年,不喜歡也要逼著自己習慣。道友你遠道而來,定不習慣這樣的大雨,還是早些回去吧。」
佩玉默然片刻,隨後收起傘,仰頭望潑天冷雨,說:「我也已習慣。」
見佩玉白衣被打濕,柳環顧心裡無端一緊,低嘆口氣,「道友不必如此,還未曾問過道友姓名。」
「孤山佩玉。」
柳環顧「啊」了聲,清亮的眼裡帶上笑,「我知道,大師姐常常提起你。」
佩玉也輕輕勾起唇,「是嗎?」
柳環顧道:「她說你很好,對了,我們不是在太初天見過一面嗎?」她打量佩玉,「只是你長大了許多,我竟一時沒認出來。」
佩玉道:「無妨,發生什麼?」
柳環顧似哭似笑,「無事。」
佩玉垂眸,雨水沿著長睫淌下,「我會幫你。」
「幫我?」柳環顧喃喃,很久之前,也有人對她說過那句話,但那人……她攥緊手,眼前一片紅,「多謝道友,但是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她對上佩玉的眼神,心裡湧上一股暖流,驅散周身寒意,嘴角噙起一抹清淺的笑,「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她微笑著,眼裡卻是不化的霜雪堅冰。
「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她重複著,揮手為佩玉撐起一方避雨結界,又替她除去身上冷雨。
佩玉有些驚訝,問:「你學會了?」
這兩個術法記載在玉簡中,並不高深,但如此短的時間便能掌握,足以見得柳環顧資質之高。
柳環顧抬起眸,眼底驕狂笑意一閃而過,「佩玉,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般弱小,只是有些事從前不願做而已,我爹曾說過,人可以卑微如塵土,但只要擁有一顆乾淨的心腸,他仍是高貴的。」
她面帶款款笑容,從容地揩去手上雨水,「我不知他說的是對是錯,但我如今寧願扭曲如蛆蟲,也不想再被人這般踩在泥土裡了。」
佩玉道:「你不必這般,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