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心中不安,「師尊,發生何事?」
懷柏本想問問她族譜,念及佩玉身世,想必這種東西她也沒有,於是苦著臉道:「無事,唉,無事。」
就算佩玉是鳴鸞的後人,中間隔著三百多年,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她還能把自家貼心小棉襖趕出山門?
懷柏有些後悔,當年和鳴鸞結契太過輕率,也沒問過她出生何方,家裡有沒有什麼親人。
佩玉看了她一眼,把紗帽戴到她的頭上,「那便不要在這裡淋雨了。」
懷柏垂頭喪氣,「好,唉。」
佩玉握住了她的手,牽著她走出聖人莊。
二人的手心皆是乾燥溫暖的,懷柏想起,鳴鸞的手永遠是冰冷的,像一塊捂不熱的寒冰,佩玉和她不一樣,佩玉和她怎會一樣?
大抵是因為懷念淵風的關係,聖人莊附近栽滿了桃樹。
無邊細雨,花如緋雲。
一隻懨懨的狐狸趴在花枝上,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搖晃。
懷柏唇角上翹,笑著走過去,「胡鬧美人,你怎麼在這兒淋雨?」
狐妖懶懶地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翻過身去,桃花如雨,簌簌落下。
懷柏不似霽月斯文,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在狐狸尾巴上摸過去。觸手柔滑,手感極佳,也難怪霽月那般穩重的人也念念不忘。
狐妖氣得毛都炸了,恨恨地瞪著她。
懷柏笑得兩眼彎彎,眉如翠羽,粘上一兩滴雨水後,格外清麗出塵,「美人呀美人,日後你還想留在聖人莊嗎?」
狐妖身份顯露,無論東海百姓在意與否,它都不可能再以淵風的身份繼續做聖人。此時讓位給霽月,是最好的結果。
「我會離開這裡。」狐妖伸了個懶腰,從花樹上跳下,變成胡美人的模樣,「她常說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壽數將近時,只遺憾自己未曾走遍這天下。」
胡美人抬頭看著漫天疏雨,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我會代她去看看這大千世界,廣袤河山。」
懷柏搖頭,「這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妖怪?」
胡美人走在山道上,腳步輕盈,桃色裙擺像胭脂暈開,「我為妖時,只知萬物天生天殺,弱肉強食,不爭即死,不戰即亡。我殺人,人殺我,本沒有什麼區別。」
佩玉道:「這本無錯。」
胡美人點頭,提起裙擺,靈巧地跳過一個小水窪,在空中劃出一道緋色弧線,「然而我弱小之時,親眼目睹親族為人類,或是強大的妖怪殺戮,待我長大後,又將他們吞入口中,等他們的子女再來向我復仇,循環往復,莫非這也是對的嗎?」
她笑了笑,「難道強大便有資格生殺予奪,羸弱便註定了永墮塵泥。殺來殺去,何時才能休止?於無知無識的草木野獸而言,這本無錯,但對我們修煉千載,生出靈識的妖來,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