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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一日真正開心過?

或許應該問,自她為魔的那刻起,可有一日真正開心過。

那麼她便可以回答,是有過那樣的日子,與葉雲心結契之日,與小柏談笑之日,與師兄師妹在六道院抓流螢的日子,那時的笑是真的,歡喜也是真的。

她就像一個羈旅於舊日時光的亡魂,舉起手想攔住滾滾奔流的光陰,想攥住散去的彩雲,攏起碎掉的琉璃。這幾百年就像一個美麗的幻夢,隔著一場水月鏡花,然而夢終究是夢,總會有醒來的一天。

陵陽展目望去,仿佛看見連綿不絕的青山,彩雲流散,螢火曳動。

她拂袖,打碎一地鏡花水月。

「世上好物不牢靠,彩雲易散琉璃脆。」陵陽嘆了口氣,魔焰如蛇躥出,朝佩玉撲去,「我這一生,經歷過太多的分別了。」

佩玉動作敏捷,側身避開,回首看去,方才所站的地方已成一片焦土。她攥緊無雙,心想,這位以前溫柔慈愛的峰主,真是動了殺心。

魔焰一道接一道,佩玉只是躲避,未曾還擊。

陵陽冷笑:「怎麼不動手?」

佩玉橫著刀,焰火轟至刀刃之上,深黑的火星散開,像雲、像霧,像暈在水中的墨痕,隔著重重的水墨,她看著陵陽冰冷的眼睛,「我想勸你回頭。」

陵陽大笑,長發無風自舞,臉上魔紋愈發猙獰,「你怎麼這麼天真?這麼好笑?」

就像孤山那群人一樣,想勸一隻魔回頭,這些人以為自己是捨生飼虎的世尊嗎?明明活了幾百歲,卻還這麼天真,這麼不自量力,真是可笑又愚蠢。

佩玉踩著樹枝,翻身避開魔焰,正色道:「我不覺得這很好笑。」

地上坑坑窪窪,熔岩流動,十里之內,儘是焦土。

但佩玉依舊纖塵不染,毫髮無傷。

陵陽眼珠子轉了轉,收起魔焰,同她說道:「你知道嗎?我以前同你的父親交好。」

佩玉的聲音凝結如冰,「我沒有父親。」

陵陽翻手,掌間出現一把長刀,「孤絕、不悔,是我昔日為兩位好友所鑄。」她挑了挑眉,「既然你看過蜃影珠,想必知道昔日的真相,那你想知道蜃影珠都沒有記錄下來的東西嗎?」

佩玉一言不發。

陵陽瞳色猩紅,緊緊盯著她,想看看她的反應,「比如……謝滄瀾和沈知水為何會墮魔?」

佩玉抬起眼,面無表情,只是攥著刀的手握得很緊,骨節發白,無雙血線愈發艷麗。

陵陽突然不急著殺她,反而想像貓戲耍耗子一樣,把這個少女逼至絕望的深淵,讓她露出像昔日謝滄瀾和沈知水一般,信仰崩潰的眼神。

於是陵陽把不悔插在地上,抱臂倚著樹,拾起被埋在時光之中的碎片,「我看到滄瀾,是在百餘年前的拈花會上,那時他十幾歲了,瘦的跟小耗子一樣,」她笑起來,「跟你剛來孤山的時候,挺像的,我一見他,便知道他會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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