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春秋說:「小時候,我見過你娘親,她是一個很溫柔美麗的女子,跟仙人一樣。那時候我喚她叔母,常常纏著她與我說睡前故事。」她摩挲著手中髮帶,「這條髮帶,就是她替我繡的。」
佩玉這才睜開眼,看著髮帶上精緻的紋飾,沉默不語。
謝春秋道:「過去多少年了,連我也有些記不清。我在人間漂泊這些年,不肯回家,一是失望,二是為了贖罪,但無論我做什麼,也不能彌補一二,更不能減輕謝家的罪孽。」
佩玉的聲音清涼,像夜風徐徐吹來,「謝滄瀾做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謝春秋笑了起來,抬手解下發上束帶,潑墨般的長髮如流水傾瀉下來。她雙手捧著髮帶,微垂著頭,「我想將它還給你。」
佩玉沉默著。
髮帶在風中飄揚,紅紋似燦燦的火焰。
她又看向謝春秋,女子頭微低下,跪坐在地,身形微弓,像是不勝負荷。
一個人背負著罪孽,在人間自我放逐,有家不歸,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夠了!」佩玉站起來,白衣獵獵。
謝春秋愕然地抬起頭。
佩玉的心裡其實是有一絲嫉妒的。連她都沒有享有過朝雨一絲一毫的殷勤愛意,這個姓謝的女人憑什麼擁有?她猛地把無雙拔出來。
余尺素不知從哪跑出來,一把抱住她的手,「冷靜啊!玉姐!冷靜!」
佩玉甩開她,提氣躍上另一段廢牆,無雙在夜裡閃著雪亮的光。
余尺素眼圈泛紅,「懷柏仙長沒同你說過嗎,她快要和玉姐結契了,仙長對你有恩,你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不然,就算玉姐答應了,我也不會答應!」
謝春秋蹙眉,偏偏頭。長發自兩側傾瀉而下,柔和了往日冷冽的神情,變得溫柔動人起來。
余尺素的心又開始不爭氣地狂跳。她捧著胸口,在看到這人的瞬間,那千瘡百孔的心又開始跳動,這莫非就是喜歡的情緒嗎?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洪水就泛濫,絲毫不受理智約束。
「幸虧玉姐沒有動殺心,我告訴你,你打不過她的。」余尺素瞥見她手中的髮帶,醋味十足地說:「懷柏仙長給玉姐這麼多好東西,你拿跟髮帶就想做定情信物,未免也太寒磣了。」
「定情信物?」
余尺素聽出她語氣中的疑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小心翼翼地問:「難道不是嗎?」
謝春秋笑著搖搖頭,「不是。」
余尺素睜大了眼,心中狂喜,又有些不敢相信,「那你能將它給我嗎?」
謝春秋:「不嫌寒磣?」
余尺素想扇自己一巴掌,大聲道:「不嫌!我不嫌棄!」
謝春秋笑著收好髮帶,「還是不能給你。」
余尺素捧著胸,感覺到胸中那顆五光十色的少女心,砰的一聲碎掉了,滿地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