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殉道之時,所思、所念、所愛之人,皆在眼前。
腕上藍鏈一下子斷了,掉在地上。
柳環顧稍稍一愣,鬼使神差,彎腰撿起了手鍊,握在掌心。觸上的瞬間,寒氣似要把指尖凍結,冰冷而絕望,像極了那個偏執瘋狂的大魔。
縱然她不喜洞庭,卻也知道,她和洞庭才是一類人。
同樣孤獨、同樣無望,選了一條看不到終點的路,自顧自地走下去,再也不會回頭。
她攥緊掌心,鮮血淅瀝滴下,把紫袖浸透。
「師姐,」柳環顧站在窗沿,笑容燦爛,難得暢懷,「我過來啦。」
霽月視野忽然蒙上一層血色,紫衣少女站在窗上,身後無數雙猙獰血手伸出,仿佛要把她重新拉回地獄。歲寒漂浮在空中,緩緩靠近柳環顧,身上的血滴了下來,幾乎要把紫衣染紅。
「漫漫,小心!」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麼不可抵抗的力量,霽月受到蠱惑,不自覺彎弓射箭,動作迅速,一氣呵成。
懷柏阻攔:「停下!」可惜終究晚了一步。
飛星般的羽箭在空中變成了有為劍。
用的正是洞庭那日所使的偷天換日。
長劍穿透瘦削的身體,血流如注,柳環顧凝望霽月崩潰的容顏,無奈地笑了。若非只有霽月才能使用有為劍,她也不想讓師姐背負如此深重的痛楚。
地面劇烈震動,依託於魔君之力建立起來的宮殿,從一角崩開,緊接著摧枯拉朽一般,飛快潰散。
白玉磚,黃金瓦,轟然一聲,化作滾滾煙塵。
柳環顧的身子晃了晃,跌落下來。
一道白影掠過,像白鷺般,沖天而起,趕在眾人之前,環住少女單薄身影。
佩玉眼裡含淚,單膝跪倒在地:「姐姐……」
柳環顧深深凝望著她,臉上點點濕痕,唇張了張,一口血湧出,「不要哭,妹妹,請把我葬在東……」說到此處,她的目光漸漸虛渺,露出一個恍惚的笑,忽然改口道:「把我葬在洞庭吧,聽說那兒很多蓮……」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想必那是個很美的地方。
……
北風凜冽,大海呼嘯。
懷柏站在最高處,青衣翩飛,她抬起手,一道靈光從袖間飛出。
錦鯉溜溜轉了個圈,變成一隻翠鳥,棲息在她的手上。
懷柏輕聲說:「去吧。」
翠鳥張開翅膀,飛過陰暗的天空。頭頂魔雲漸散,蘊含天道生機的霏霏細雨灑向人間。
枯枝復生,無聲春雨中,千樹萬樹桃花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