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不像是命令,因而聽到這話的人也並未遵從,仍然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左手,不肯泄出一絲一毫難堪的聲音。只是,萍波浮浪間,猶不免有些微尾音鑽出,如同夏日裡養在池中的小魚,跳躍間水珠濺落,落在她自己耳邊,燙得人雙頰通紅。
蕭晟低低笑了一聲,拂開半擋在姜蕙臉頰上汗濕的長髮,貼著她的耳朵重複道:「叫出來吧。」
姜蕙卻怎麼也不肯聽這句話,她別過頭去,不去看身上眉眼鋒利的人,一雙蒙著霧氣的眼睛略略往上,盯著繡著朱雀的帳頂,期盼今夜快快過去。
耳邊那低啞的聲音卻還在繼續,他道:「蕙兒,叫三哥哥。」
三哥哥……
姜蕙張了張嘴,隨即感覺到手背上的些微疼痛,突然怒向膽邊生,狠狠瞪了蕭晟一眼,隨即撤出左手抱住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他脖頸上。
這舉動實在逾矩,若是選秀進宮的妃嬪,在儲秀宮時就會被教導,伺候皇帝陛下要貞靜柔婉,無論如何是不能損傷龍體的。
但是姜蕙不是選秀入宮的妃子,在這朦朧的燭光下,她也不是那輪及笄過後就飄然若仙、冷清恬淡的皎皎明月,她是安寧郡主。
安寧郡主重重磨了磨牙,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惱怒道:「不叫!」
她雖然不叫,可不知為何,蕭晟反而愈發興奮,等到一切止息時,已經快要丑時了。
西配殿早早放好了一池溫水,一應宮人備好香胰澡豆、錦帕寢衣、蜜水小食過後,又悄聲退了出去。
但這些姜蕙都不知道,她再次醒來時人已經躺回了拔步床上,帳子最外一層織錦繡金的雲緞帷簾卻被撩了上去,只余裡邊薄薄的一層紗幔垂下。
燭台光芒昏昏,她亦有些昏沉,恍惚間以為已到了該起身的時辰。耳邊卻突然傳來輕微的剪子摩擦聲,驚得她一瞬間神思歸位。
「陛下?」
蕭晟見她醒了,笑著將手中的銅剪擱到外頭的壁桌上,輕聲道:「蕙兒醒了?來幫朕看看,這個該怎麼綁呢?」
便遞給她兩縷長發和一根紅繩。
姜蕙微微一愣,盯著手中的東西細看,那截紅繩有明顯的摺痕,想來已經嘗試過許多種結法,卻是不得要領。
她撐著身子坐起來,將兩縷頭髮合在一處,飛快用紅繩綰好,遞迴給蕭晟,這才嗔怪道:「陛下,您半夜不睡覺竟是在幹這個?」
蕭晟輕咳一聲,沒有回答姜蕙的話,將結好的髮絲塞進準備好的香囊里,隨即懸在靠里側的垂花床柱上。做完這一切,他才光著腳下了床,踩著乾燥柔軟的絨毯,吹滅了燭火,重新摸黑回到了床榻上。
帳外金鉤輕響,細微柔風拂面,床帳被完全放了下來。
蕭晟躺到姜蕙身邊,往裡擠了擠,將人抱在懷裡,呢喃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