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奉上沏好的毛尖,悄聲退至一旁侍立,鈞郡王妃覷一眼皇后的神色,心中有些忐忑。
她是昨日傍晚接到讓她帶著女兒們入宮請安的懿旨的。尋常遞牌子進宮,都不會趕得這樣急,更何況,她們鈞郡王府實在身份尷尬,不到年節上是不會入宮觸貴人們的霉頭的,如今突然宣召,是出了什麼事?
鈞郡王妃只是小官之女,雖然面上還穩得住,內心卻忍不住又回憶了一遍鈞郡王昨夜同她說的話:不管皇后娘娘說什麼,你只管答應就是。
她想到這裡,定了定神,賠著笑臉道:「妾一向憊懶,多日不來宮中給您請安了,實在該打。」
姜蕙笑著道:「郡王妃很不必如此,本宮也不瞞你,召你過來,正是有為府上姑娘指婚的意思。」
「指婚?」鈞郡王妃一愣,鈞郡王雖不在朝堂,但近日匈奴求娶公主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她卻是知道的,這時候說要為府上姑娘指婚,其中之意……
她只愣了一下,便綻開笑顏,配合道:「妾也正為姑娘們發愁呢,不怕皇后娘娘笑話,她們父親那個樣子,怎麼找得到好人家呢。」
鈞郡王妃不是嘴上說說,她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鈞郡王只靠郡王俸祿活著,沒有其他營生,花錢卻大手大腳,又生了一堆兒子女兒,府里還要維持體面,要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日子也就過得緊巴巴的,鈞郡王妃的嫁妝本就不多,大半也賠在這上面了。
如今姑娘們大了,好幾位到了該打發出去的年紀,可她卻實在不願給那些陪嫁,一筆一筆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呢!
還有一樁,鈞郡王府身份敏感不說,郡王又是個混不吝的,這姑娘們出嫁是難事啊!
現下皇后娘娘有意指婚,這姑爺人選不用她操心,這嫁妝自然也不用她操心,說不得還要另加封賞,何樂而不為?反正,她嫡親的姑娘早早就嫁到外地去了。
姜蕙不接鈞郡王妃高興地有些出格的話,略抿一口茶水,打量座中有些緊張的諸位姑娘,輕聲道:「本宮也不瞞你們,這樁婚事,陛下會封你們為公主,以公主之尊下嫁。」
姑娘們聽到這話,大都眼睛發亮,鈞郡王的嫡長女都很難有縣主之位,何況她們呢?現在有機會成為公主,自然沒有不期待的。
只有兩位坐在略靠邊位子上的姑娘眉頭微皺,只是一瞬又恢復了矜持的笑顏,看著好似同姐妹們一般高興。
姜蕙將眾人神色盡收眼底,繼續道:「要嫁的,不是別人,正是匈奴人。」
這一句話落下,剛還笑著的姑娘們立時臉色發白,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垂下頭去。
在自家府里過得再不好,也比遠嫁去匈奴好啊!
那兩位靠邊坐的姑娘也跟著垂下頭去,但姜蕙早就瞥見了二人眼中的瞭然之色。
她問道:「郡王妃,穿碧色衣裳的,是府上哪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鈞郡王妃偏頭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驚訝,回話道:「皇后娘娘,這是四姑娘蕭荷,生母是……」
她壓低聲音:「……生母是教坊司里的女子,已經亡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