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深，空悄悄，虛抱身心生寂廖……待來時，須祈求，休戀狂花年少……淡勻妝，周旋少，只為五陵正渺渺……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買笑……」
珠玉般的歌聲把在場諸人引進了一個音樂的奇異境域裡，用她那婉轉誘人的嗓音作引，透過各種不同的唱腔聲調，呈現於諸人眼前一種豐富多姿的圖畫，由那天籟般的嗓音描繪。裡面充滿了令人難以捉摸，又極玄妙奇奧的味道。
每每到低回處，那一絲的傷情感懷，有似葉落知秋。
每每到高亢處，那一絲的悲怨欲淚，彷如澎湃之潮。
歌聲天籟無暇，大音若希，若渺，若清，若無，所有人心靈於一剎那，似由上及下，洗滌個通透，從此心神禁不住清淨如新，雜念盡無。
一曲既終，樂聲倏止。
兩者和合，恰巧相宜。
隔了好半晌後，眾人才如醉初醒，全場才知道爆發出雷鳴般掌聲，而且個個口中不自覺地紛致頌讚歡辭。
尚秀芳微微一福，致禮還謝，神情卻淡淡然，並不為眾人的瘋狂喝彩而有絲毫激動，似是習以為常。伴奏的班子退出大廳，在外廊擺好的小桌用些酒菜，而尚秀芳尚美人，則由眾人相邀入席。人人恭賀讚嘆如潮似水，滔滔不絕。
但徐子陵卻能在這個美人那明湖般的翦水秋瞳里感動一絲的無奈和不快。
歡場作伴，這就是歌舞姬的悲涼日子，哪怕她是天下第一的尚秀芳，也無法擺脫這一種事實。相比起她的歌舞，相信更多人心中所想的是，她的席間相陪。
對於這一個大美人在那明眸深處不經意地流露出來放任自然和自憐身世的悽美。
徐子陵心中忽然又想起了溫庭筠的菩薩蠻那幾句。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人雖比花嬌，命乃比紙薄。這也是歌舞姬的世間的真實寫照，掃眉才子知多少？尚秀芳雖然以聲色藝俱全冠絕天下，可是又有會真心欣賞她的歌舞，而不是貪婪垂涎她的美色呢？
看著尚秀芳款款於王世充旁邊坐下，與眾人微微點頭作禮，一直看著她的歐陽希夷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徐子陵看向他，而這一個老叫花子則悽然一笑，然後臉上重新發出如常豪邁的笑容。徐子陵知道這一個歐陽希夷肯定是看見尚秀芳而想起她的娘親明月來了，卻不點破，與這個孤獨的老人對飲了一杯。
歐陽希夷大樂，大手揮拳向徐子陵伸出的手掌會意地打了一下，再痛飲一杯，肆意如狂。
「這位就是血戰竟陵九日，重挫十萬江淮軍於城下的徐子陵公子。」王世充給尚秀芳介紹道：「徐公子不但武功蓋世，風流之名天下皆知，其艷福足可以讓天下男兒嫉妒，據說出入左右，無時不有美相偕。徐公子如此人物，想必尚大家也定會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