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統領滿眼熱淚,緊咬著牙關不落下分毫,重重點了點頭轉身疾步離去。
混戰了一天,夜色漸臨,慘烈的廝殺聲終於退去,一切都安靜下來。
可是太過安靜了,沒有一絲聲音,只有一股濃重而悲傷的情緒夾雜著憤恨在夜幕里叫囂蔓延。
雁沙關的兩萬守城兵在這一日裡損折了六千。
看著平日裡朝夕相處的同伴們屍體堆積成牆,力戰一天的士兵們默默坐著,為兄弟的死而悲傷,為他們沒有著落的明天而無助彷徨。
羌笛哀哀怨怨的曲調聲不知從何處傳來,聽得人心都碎了。一個年歲不大的兵娃娃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年歲大的士兵們有的皺起眉頭,有的投來憐憫同情的眼光。
一個大個子的老兵在孩子頭上拍了拍:「娃子不哭了,有啥好怕的,咱大季國士兵哪個都不是孬種!」
兵娃娃抬起袖子使勁擦擦眼淚,倔強道:「俺沒有害怕,俺就是有點想俺娘。」
眾人都是一陣沉默。
老兵拍拍孩子孱弱的肩膀,拿起酒壺走出營帳。
夜漸深了,無邊的月色灑下一片朦朧的柔和,醉人心脾。只是縱然夜色如紗,美麗動人,卻也抵擋不住那落寞遙遠的思念,抵擋不住那痛心徹骨的悲傷。
022
中軍大廳里燈火通明。
蘇先生也是一夜未睡,微微咳嗽著,人年紀大了毛病也就多起來,一點點小小的風寒就扛不住了。只是眼下戰況緊急,卻也休息不得。
楊廷正皺眉思索著明日戰事安排,兵力該如何分部,只是剩餘一萬四千兵力委實不足,用起來總是捉襟見肘。良久,抬眼看著蘇先生道:「先生,明日又是一場惡戰,只是我們兵力不足,是否可以考慮徵用民夫?」
蘇先生微微一笑:「將軍不必如此心急,依我看,羯昰單于他們必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先生,此話怎講?」
「白日南城牆攻勢兇猛,只是三番進攻一次不如一次。羯昰單于這隻老狐狸想要奪下雁沙關,進而圖謀中原,但是他手下的三萬胡兵,卻並沒有這樣的覺悟。」蘇先生微微眯起眼睛,「胡虜兵都是些有勇無謀的草原人,他們騷擾我們的邊塞只是為了搶奪一些糧草錢財用以度過寒冬,大都沒有那份圖謀天下的野心。如果我們反擊狠了,他們必然會害怕,會退縮。」
楊廷點點頭,又給蘇先生添些茶水,心情也似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