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裡黑漆漆的,隱隱只有一線暗光透過轎簾縫照進來,忽明忽暗的。
李大學士低聲道:「這一陣子你就老老實實待在府上吧,萬萬不可私下裡見什麼人,太后的耳目多著呢,一旦被她知道柳州失守是你有意放水,後果不堪設想。」
「是,父親。」
「唉,若不是柳大人替你求情,這次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李大學士沉沉嘆了口氣,再沒有在宮裡時的那份詼諧與精明。
現在的朝廷上各方勢力都逐漸被姚氏一族掌控在手裡,他們李家是抱著姚氏的大腿爬上來的,姚氏上位,他們李家可是出了不少力氣。如今姚氏位子坐穩,所謂狡兔死走狗烹,留著他們李家用處不大。李家父子再加上本家侄子李翰林三人都在朝中官居要職,大家都知道,眼下擔任兵部尚書的鄭閣燁老將軍撐不多久,他一下來,必然是官任兵部侍郎的李晏起頂上。兵部尚書這一職是朝中首當顯耀的位置,多少人盯著眼熱,怎麼會白白便宜了他們李家?
當兔子的被一群狼盯上,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於是他暗中指點一下兒子,平王攻占柳州的時候他們早已得了消息卻故作不知,一路跟著楊廷在塋州北邊胡纏,由著季文泰占下柳州。姓季的風頭長,姓姚的才能多一些顧慮,留著他們姓李的還有用,不會輕易下手。
李大學士心生九個竅,自然玲瓏通透,老李家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容易,萬事皆需謹慎,一招不慎,滿盤皆輸。老李家做不做尚書無所謂,只要餓不死凍不著,生活舒服自在就行,官再大有什麼用,再大能大過皇上嗎?所以還是自在一點享福好,有飯吃有酒喝有錢花,這就足夠了。不過要想日子過得舒服,沒本事也是不行的,所以就要望好風聲,隨機應變。李大學士心思細密,早早就做起打算,謀好退路,那就是抽身事外、隔岸觀火,這樣才能防止惹火上身。
話說鄭老將軍當年是各位皇子的教習師傅,皇子們的功夫都是他教的,且與六皇子七皇子感情猶為親厚。如今這勢態,要說鄭老將軍一點動作都沒有,打死他都不相信。平日裡沒少套過話,不過鄭老爺子人雖老腦子卻不糊塗,愣是半點口風都不露。如今玄王回京城,那這事可就複雜起來,姓季的和姓姚的相爭,他們姓李的最好哪邊都不得罪。反正該說的都說了,鄭老將軍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整日裡和稀泥。不過現在雙方還未見高下,來日方長,多看看也好,不急著站隊。
「好了,不早了,你趕快回去吧。」李大學士揮揮手,讓李晏起下去,「以後閒著沒事,多陪陪公主,公主是金枝玉葉,你自然要多擔待些,不要給她氣受。」
李晏起有些不好意思:「父親,我哪兒敢呢。」
「哼,不敢有什麼用,這麼多年,連個孫子都還沒抱上。」李大學士悵惘的語氣,頗有些埋怨。
李晏起苦笑一下向父親道別,目送著轎子漸漸走遠,轉身回駙馬府。
「公主,駙馬回來了。」一個綠衣小丫鬟小聲通報導。
長寧長公主正躺在一張軟榻上淺寐,聞言眼睛睜開一條縫,淡淡瞥一眼進來的人,又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