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情的小夥計說今天的松鼠鮭魚很新鮮,問要不要嘗一嘗。
葉殊沉默一會兒,搖搖頭說,上幾樣素菜吧。
二樓的視野很寬敞,從一旁樓梯望下去,可以看到樓下大堂里有一處高台,紅衫的女子正抱著琵琶輕攏慢撥,一琤一琤的迴響縈繞在耳邊,溫婉流轉,如低低的傾訴,又似嵯峨的嗟嘆。
葉殊倒滿淺淺的小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地喝著,清冽的酒香甘美醇厚,直潤到肺腑,連心都熱起來。托著腮看一會兒細波粼粼的水面,一不留神打翻了小杯子,她把杯子拿到一邊,點著一根筷子蘸著酒水在桌上寫字。黃楊木的桌上有一圈一圈淡褐色的紋理,表面薄薄地刷層油漆,寫上的字輕輕淺淺的,看不出到底是個什麼字。
不知何時,天色已然暗下來,遠遠的河岸對面亮起一盞盞燈火,在夜色里朦朦朧朧的。外面屋檐遮擋著,不知有沒有星光,一盞紅紗宮燈斜挑在廊下,映著翻卷的酒旗子也紅彤彤的,不時有小蟲飛撲上去,撞在燈籠外面的薄紗罩子上,一下又一下,不知回頭。
酒酣耳熱之際,忽然聽到樓下爆發出陣陣喝彩聲,原來那個彈琵琶的女子已經不見了,什麼時候換上個白頭短須的老者,正唾沫橫飛地講著評書。不大的高台旁邊圍滿聽熱鬧的男女老少,白頭老者踢踢地上的陶罐子,圍觀的人連忙低頭摸袖囊錢袋,一時間銅板落到陶罐子裡的叮噹聲頗為好聽。白頭老者滿意地點點頭,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輕捻鬍鬚,臉上更是神采飛揚。
「那好吧!既然大夥都願意聽,那小老兒就再講上一段『玄親王大戰秦飛虎,野蠻子血染黑水城』!」
滿堂的歡呼和喝彩聲中,葉殊的手輕輕一顫,轉過頭。
「……話說那秦飛虎是黑水國的上將軍,使一把狼頭九環琉琅槊,整整八十斤沉,其力可穿山裂地,揮舞起來使日月無光!就是這麼一把上古神兵落在姓秦的手中,黑水國人氣焰囂張,屢番騷擾我大季邊關,秦飛虎帶領三十多萬野蠻子長年遊走在山林間,騷擾民舍,無惡不作。然而眼看這麼一群野蠻人欺負我大季百姓,卻毫無辦法,只因為那一柄狼頭九環琉琅槊的威力巨大,尋遍天上地下蒼穹地府,再難有一把兵器能與它匹敵。」白頭老者慢慢搖頭,露出一臉悲痛之色,圍觀之人無不聽得心悶氣短,長吁短嘆。
就在氣氛異常沉悶之時,白頭老兒忽然眼裡精光一閃,劈手抱個拳大聲喝道:「直到遇到我們玄親王,威風抖擻天下無敵的西北大將軍!可憐的秦小兒就只剩挨打的份兒,再也囂張跋扈不起來!玄親王是誰?那可是我們大季國第一等的金甲勇士,身高八尺,膂力如山,頭大如斗,目似銅鈴,五歲會騎馬,七歲會射箭,十歲會提槍,十五歲就當上響噹噹的皇城禁衛軍總統領,震懾天下!黑水國野蠻子一聽到玄親王大名就渾身發抖,秦小兒從不敢近到玄親王身邊二里以內……」
白頭老兒搓著兩手,直講得滿面紅光,唾沫星橫飛:「……話說那秦小兒想從後方偷襲玄親王,卻不知咱們玄親王腦袋後面還長著一隻天眼呢!早已將他的一舉一動都收納到眼底。只見他橫掃一記青鋒長劍,捋捋虬髯大鬍子說道,『呔!哪裡來的無恥小兒,還不趕快束手就擒!』」
……
一段精彩的評書講完,眾人又是一陣鼓掌灑銅板,圍著白頭老兒纏著要再講一段。
葉殊坐在那裡聽著,手裡緊緊握著那個細瓷杯子,指節泛白。她唇角是一抹淡淡的微笑,眼底卻忍不住酸澀起來,漸漸蒙上一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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