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援軍,沒有糧草救濟,雁沙關陷入危險的絕境,只怕撐不下幾日了。邊防軍總統領邵遲衛已經急得好幾天沒闔眼,守著這麼個爛攤子,他絕望的想去自殺。就這幾天來他那敷衍塞責的表現,只怕早已經打好要投降的準備。
鄧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起來一層灰塵,他罵罵咧咧地又把邵遲衛數落一頓,直嚷嚷著邵遲衛若是敢投降,他就帶著兄弟們去抓住他五馬分屍。
楊廷聽完鄧旭的匯報,心下憂慮萬分。據鄧旭所說,邵遲衛年紀三十七八歲,是兵部門閥之後。此人領兵打仗有一定才能,要不然也坐不上這西北護衛軍總統領的位置。只是他為人貪圖利益,說不上有氣節,若是雁沙關真的被攻破,只怕第一個投降的就是他。
微微思索半晌,楊廷又和鄧旭商議一番。
當晚趁著夜黑,鄧旭就去悄悄聯繫一路軍統領許持和四路軍副將劉光易,原先的三路軍統領高尉在一次戰鬥中英勇犧牲,劉光易也因為得罪了邵遲衛,被降職做副將。兄弟們再聚首,來不及煽情敘舊,連夜商討計劃。
謙虛也好,謹慎也好,楊廷的意思是要悄悄行動,暗中控制邵遲衛,施加壓力讓他聽從自己指揮,守住這雁沙關。然而鄧旭他們卻一致反對,直嚷嚷道,看著邵遲衛那個鳥人就不爽,直接把他關入地牢,讓楊廷做總統領既可!
胳膊擰不過大腿,楊廷一個人擰不過鄧旭他們三個人。而後來事實也證明,鄧旭他們是對的。邵遲衛從被抓到被鎖入大牢,不過用了一盞茶功夫,他被冷酷無情地扔到大牢裡面冰冷腥臭的稻草上,直摔得七葷八素,半天緩不過神來。沒有人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他一個堂堂總統領,雁沙關最高指揮使,卻會得到這般待遇?然而不管他罵破喉嚨,也沒人搭理他一句,即使是大牢里看守的小兵,看向他的目光也滿是鄙夷和不屑。
然而與大牢裡面悽慘的場景恰然相反的是,此時此刻的雁沙關城,上上下下,關里關外,已經變成一片沸騰的海洋。楊將軍回來的消息,就像是一記勁猛的興奮劑,注入每一個人的心中。原本沉靜緊張的夜裡,瞬時變得歡騰起來。不管是守城護衛的邊防軍士兵戰士,還是老老少少的普通百姓,一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一般發瘋地滿街跑著敲鑼打鼓歡呼嚎叫,整得跟過年似的,就差吃餃子放煙花了。
這一鬧騰,頓時就把駐紮在關外的坨坨國和紇丹國士兵們弄懵了。本來晚上沒有攻城的任務,一個個都蜷縮在冷冰冰的毯子裡,好不容易才睡著,誰想到突然傳來一陣轟響,又把他們給吵醒了。掀開營帳帘子,一個個士兵們打著呵欠搓著眼睛怔怔地望著那座城,簡直要熱鬧得翻天了,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個情況。難道是他們等到了援軍?這還得了?頓時這坨坨國和紇丹國的將軍們就睡不著了,頂著黑眼眶子連夜琢磨起來。
面對那一張張充滿歡欣與激動的面龐,看著那萬千充滿希望與信任的目光,楊廷流淚了。他緊握雙拳站在那裡,心潮起伏,無以言表。
過了良久,他舉起右手,握緊拳頭,他鄭重地看著他們,只說了一句話:「只要楊廷還有一口氣在!」
很多很多年以後,每當楊廷回想起那一幕,心下都是百般滋味,難以剖解。有自豪,有驕傲,有感動,有激情,然而最多的,卻是深深的愧疚。
那一天他說的話,「只要楊廷還有一口氣在」,其實還沒有說完。其實還有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