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復已經多日沒有喝水的嗓子十分低啞:「逆賊。」
易升的神色並無動容:「看來林大人是不願歸降了。」
林復蓬頭垢面,抬起一雙兇狠的眼來:「我絕不與亂臣賊子同流合污!」
他說到這裡,如同鷹隼般的目光緊緊地鎖住易升,冷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你這樣自私自利的小人, 打著要剷除昏君的旗號, 實則不過是想要借他人之手為家門復仇罷了。」
易昇平靜的神色出現了一絲裂痕。
林復再接再厲:「忠義侯滿門忠孝, 卻出了你這樣的逆子,真是家門不幸!」
易升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疼痛, 幾乎要嘔出血來。
忠義侯, 忠義侯,多麼諷刺!龍椅上的那個畜生辱他母,欺他父,讓他家破人亡, 於亂葬崗中撿回來一條性命,竟然就賜他父親這樣一個封號!
而眼前這人,什麼都不知道,就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盛怒在易升的心臟中爆炸開來,卻被那點殘破的血肉堪堪攔住,混合著不甘的血淚衝擊著經年無法癒合的傷口。
叫他疼痛難當,淚已流干,心如枯木。
易升在陰影中的面容忽然綻開一個笑,如同伴隨著黑暗而生的鬼魅:「我自私不假,我想要藉助主公的力量也從來沒有掩飾。可不像某些人,明明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百姓和萬里河山於不顧,卻偏還要遮遮掩掩,自我感動!」
「真是惡鬼披了條人皮,還真把自己當個善人了!可笑至極!」
林復猛地抬起頭來,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是誰置天下百姓於不顧?是誰置萬里山河於不顧?明明是你們這些逆臣賊子挑起戰爭,才讓天下的百姓水深火熱!易升,你好不要臉!」
易升卻不為所動,只是語帶諷刺:「是嗎?可惜就是涼城的百姓將我們這群逆臣引入的城中,是你們的士兵為我們這些賊子打開的大門。」
林復面上的怒意頃刻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力的蒼白,就連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但是他還是在掙扎:「那都是因為他們受到了你們的蠱惑……」
「是嗎?看來昨日午時的游...街,你還是沒有看清楚那些百姓的模樣。」易升譏諷地一笑。
林復的手顫抖起來。
昨天的遊街,他帶著枷鎖前行。那些瘦骨嶙峋的,蓬頭垢面的百姓站在路邊,眼中儘是對他們的憎恨,還朝著他們扔石頭,用方言破口大罵。
易升冷道:「江南連年水患,昏君仍要加收賦稅,大興土木,鬧得民不聊生,百姓易子而食。你卻仍在維護著昏君的統治,你不是自私是什麼?」
林復辯解道:「不……」
易升卻盯著他:「恐怕林大人的心裡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可以做力挽狂瀾的第一人,成就匡扶皇帝,千古賢臣的偉業是不是?」
林復的臉上現出崩潰的神色:「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