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一便是從那時起,日夜練功,翻書習冊,什麼墓都下,什麼活也接。
十八歲,我同她安頓下來,盤了一個簡陋的小院兒,在道上也漸漸有了名頭。十八歲尾的最後一天,她接了河北霧靈山的活兒,可身上沒好利索,疼得直哆嗦,我讓她歇著,替她入了那盜洞。
我在那盜洞裡,碰見了螣蛇的精魂。
螣蛇乃上古神獸,據傳是女媧座下左右寵仙的後人。即便是精魂,我也萬般不敵,我動了它老人家的供桌,它發了怒,以蛇尾鞭打我眉心,附了一魄在我身上。
師父留給我的書上有這麼一句:螣蛇,性柔口毒,懶而淫。
我百般求藥,仍不得解,身子比我更渴盼異性的精元,也一日懶過一日。我同李十一有了嫌隙,我不願再同她過在一處,我搬進了胡同里。
我接的客不十分多,阿桃笑我總挑長得漂亮的,也不知是他們嫖了我,還是我嫖了他們。我自覺他們並不是十分漂亮,天長日久我才發現,他們都有幾分似李十一。
我被這副身子裡的欲望驅使,快活,也不快活。瞧不見李十一的時候我快活,瞧見了她,便不大快活。
李十一數次來瞧我,同我徹夜長談,我笑嘻嘻同她說,我的理想,是桃李滿天下。
我叫阿音。我滿口胡謅,謊話連篇,我此生撒過的彌天大謊,叫做理想。
我會騙她一輩子。
作者有話說:
1、《玉樓春·紅絛約束瓊肌穩》:未知何處有知音,常為此情留此恨。2、墓室格局參考了滿城劉勝墓。
第24章 何處覓知音(三)
「阿音!」一旁傳來李十一失措的嗓音。
訛獸低低打了個嗝,胃裡返出下水一樣的惡臭,阿音緊張地舔了舔嘴唇,下頜凸出來,冷汗細細密密地將她的妝容暈花,渾身的汗毛有所感應似的立了起來,仿佛在微弱地對抗訛獸的靠近。
訛獸冰涼濕潤的鼻尖抵著她的額頭,觸感似蛇一樣粘膩,阿音緊閉著雙眼,卻忽然感覺汗毛一軟,籠罩她的陰影緩慢撤開,壓迫感同訛獸嘴裡的腥味一起消失。
噠噠噠的爪子又撓了地,阿音喘著粗氣睜眼,見訛獸縱身一躍,跳到李十一面前。
李十一同宋十九靠在一起,筋脈似被震斷了一樣毫無力氣,她眼睜睜看著訛獸一步步向她走來,口裡乾燥得似冒了火,眼皮不聽話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