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這才明白那男人的意思,她身量頎長,面龐也不似一般女子的娟秀,有著稜角分明的下頜骨,雙肩平整而薄,比尋常姑娘寬些,透著些英挺和俊朗,此刻穿著時髦的襯衣,袖口挽起來,腰身扎進褲子裡,蹬著一雙長至小腿的皮靴子,一頭長髮束得比馬尾還高些,散了些發梢沾到臉上。
李十一瞧了木蘭的手指一眼,側臉:「阿音。」
阿音撇撇嘴,自包袱里揀了一兜子銅板,又拉出一根細細的紅線,銅板同熟糯米一起蒸過,紅線亦放至黑狗血里浸泡了整一個周天,她一面念咒一面將銅板串起來,由木蘭的左手小指頭起,挨個纏著五指,又繞過大拇指往上,沿著她的肩背至脖頸處勾了三圈,最後完結至右手小指上。
「這是做什麼?」塗老么又得了新的知識。
「她雖入泰山府籍,到底是鬼,這法子由從前湘西趕屍的道術變化而來,能將她鎖住。」阿音難得有了些耐心。
「鎖住,然後吶?」塗老么問。
李十一偏頭,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塗老么咯噔咽了咽唾沫,蹲身至木蘭跟前,蔫兒了吧唧地對阿音道:「搭把手,讓她上來。」
十一姐叫背,誰敢不背呢?大不了回去用柚子皮洗個三兩回,不信去不了晦氣。
眾人自墓里出來,一頓折騰才將木蘭搬到車前,雇來的車夫見他們鼓搗了個活人出來,還是這樣詭異的姿態,一時驚得說不出來話,好在他經多見廣,也不是個好多嘴的,眼觀鼻鼻觀心便入了座,抖著手發動車子。
后座上要坐四人,那必然是擠了些,阿音將塗老么趕到副駕駛位,四個姑娘在後頭擠成一排。
李十一有些疲乏,上了車便閉目養神,不多時前頭也響起了塗老么的鼾聲。宋十九坐在木蘭身邊兒,將挨著她膝蓋的右腿縮了縮。
木蘭不知是被打得厲害了,還是坐不慣洋汽車,未幾便有些暈,宋十九小聲對她道:「你若頭疼,便睡一會子。」
木蘭望她一眼,僵著脖子不動,宋十九想了想,伸手上前,將她的頭推到窗戶處靠著,「咚」一聲輕響,木蘭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回,甚是哀怨地望著她,宋十九有些不好意思地賠了個不是,正回身子目視前方。
車軲轆搖搖晃晃,木蘭的眼皮子沉下去,不大一會子果然睡著了。宋十九偏臉瞧她,卻見她嘴唇翕動,仿佛在念叨什麼夢囈,她附耳過去,眨著眼一字不落地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