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越來越大,似激昂的戰鼓,充斥著她的耳膜,震盪她的思緒,將她空無一物的心臟捧得高高的,有了俯看眾生的高度。
她在震耳欲聾的聲響中瞧見阿羅將阿音輕柔地放下,拎著裙擺到她跟前跪下,身後木蘭同魂策軍鎧甲磕碰,恭恭敬敬跪了一地。
李十一終於明白,為何當日夏姬會因她一句投胎之語而膽寒,又為何螣蛇附於芸娘鬼身時,會被她一符制住。
她聽見阿羅俯身叩首,喚她:「府君。」
我叫令蘅。
混沌初開時,有了不死不滅的幾具軀體,同日月齊生,與天地共母。人們通常稱之為神。
我便是鬼域泰山之神,掌三界魂靈。
我漫長而無趣的一生從未出現過意外,直到幾百年前。而後我無意投胎,成了一位……小姑娘。
她不愛說話,三分似我。江湖氣重,七分不似我。
我未同她說,她自小聽見的聲音並非鬼的腳步,而是位卑膽弱的鬼魅,感應到府君氣息時不自覺的叩首。
那是鬼叩頭。
我是令蘅,我無故事可說。
作者有話說:
1.口訣什麼的都是瞎編的。陣法中蛇蟠陣和鳥翔陣是以前打遊戲的時候看來的名字,克陣之類的也是瞎編的。2.「鉤餌難嘗」出自海順的《三不為篇》,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覺得聽起來很酷。
第64章 不許人間見白頭(一)
鬼氣如霧一樣散去,魂策軍消失得無影無蹤,石壁上拓出幾條長長短短的影子,神祗、鬼魅、鳥獸同凡人,被光線描繪得十分公平,黑漆漆地將一切突兀抹平。
諸人望著李十一,揣著迥異的想法揣摩她的反應。
而李十一隻眨了眨眼睛,說了句:「唔。」便再沒有其他話說。
她平淡地接受了這個不同尋常的身份,一丁點多餘的好奇心也欠奉,只有些許不適感,這不適感並非在府君這兩個字上,只來源於阿羅恭敬跪地的動作里。
阿羅善解人意地起身,李十一動了動脖子,肩膀仍有些酸痛,又習慣性地招了招手,將宋十九招到手邊,牽著她的手捏了捏,拇指將她指腹上的泥土抹去。
她低頭望著自己替宋十九清理的動作,另一手將神荼令拿出來,遞給阿羅。
「這原本便是你的。」阿羅道。
神荼令乃泰山府君手令,令蘅向來不離身,投胎時卻被遺落在黃泉邊,魂策軍將其呈與阿羅,阿羅代掌至今。
李十一右手一動,將令牌在掌心裡旋了半圈,又曲起食指點了點上頭鐫刻的蓮花,指甲將木紋磕出篤篤的聲響,她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宋十九在她的嘆氣聲里鬼使神差地讀到了她心中所想——這令牌,仿佛並不如煙杆子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