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錢想了想,卻道:「你既來了,將信拿走。」
「信?」阿音挑眉,靠在牆邊兒上。
五錢回身,自書桌的抽屜里拿出幾張碎碎的紙,捏在手裡走過來,阿音眯著眼,待瞧清了,心裡便霎時狂風大作。
她雪白的胸脯抽了一抽,腳後跟一退,幾乎想要落荒而逃。
但她只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將視線從眼熟的紙張上挪開,挪到五錢臉上,啞著聲兒問他:「給我做什麼?」
她撕的東西,給我做什麼?
五錢胳膊一伸,遞給她:「大人走了,卻沒帶走它。你的東西,自要物歸原主。」
心臟一縮,似被兔子踹了一腳,阿音未伸手,只悠著眼神看他:「我的東西?」
五錢清清嗓子:「天不老,情……」
「打住,」阿音伸手阻止,想起阿羅黯然神傷的模樣,忍不住刺一句,「聽過了,矯情得要命。」
五錢偏頭,鎖眉睥她:「矯情你還寫?」
「我?」阿音眨兩下眼,心底的預感令她反對得不是很有底氣,抬手遮掩性地抵住下巴。
五錢將信往她另一隻手上一塞,扶住門框困得想立刻上床睡覺:「你從前寫給大人的,情書。」
他在最後兩個字上咬了重音,曲指在木門上輕輕一敲。
阿音張了張嘴,「大爺」二字彎彎繞繞的,停在牙關,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她狠狠吸了一口氣,三兩下明白過來:「傅,傅無音……」
作的孽?
五錢以看負心漢的眼神看她。
阿音倒吸一口涼氣,杵在下巴的五指捂住嘴唇。
「還有聘書。」五錢面無表情。
阿音的睫毛抖動得似夏日的風扇,好容易才控住了,抬著下巴將咬著的下唇放出來,又揉著臉摸了一把耳朵。五錢看她一眼,掩門回房。
手心兒里出了汗,拓在有些年歲的紙張上,阿音用另一隻手將信接過來,拇指指腹摩擦裂痕處凹凸不平的毛邊兒,像胸口被扯開了似的,信箋的疼痛感也有了生命力。
她低頭瞧了一會子,才抻起脖子,後腦勺在冰冷的牆壁上輕輕一撞,之後走到樓梯口坐下,就著月光開始拼信。
雜亂無章的碎片,和雜亂無章的思緒,她兜在裙子上撥了兩回,便不再拼了,手杵著下巴發怔。
她從未如此想哭過。
師父去世時,她同自己說不要哭,便一顆豆子也沒掉,質問李十一時,她說該是哭的時候了,眼淚便嘩啦啦止不住。
但此刻不同,她任由哭泣的欲望漲得比天大,卻只睜著澀澀的眼睛,迷茫地望著黑漆漆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