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收了收下巴,將更露骨的話咬在牙根兒里。
阿桃卻說:「大人病了。」
「病?」阿音飛速地眨著眼。
「她帶著你是——」阿音停下攪拌的動作,想起阿羅的咳嗽同難耐的呻吟。
「桃金孃是藥娘。」阿桃說。
阿音盯著她,蝶翅似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似被圍困了幾日,終於要飛出眼眶的禁錮。她聽見了什麼死而復生的聲音,面香,奶香,同阿桃身上的花香,混雜出了生機勃勃的架勢,她熠熠生輝的媚眼兒有了廣袤無垠的神采,聚焦在阿桃嫩芽兒似的臉上。
「什麼病啊?」阿音問,嘴角抿得牢牢的,任誰也瞧不出上勾的態勢。
阿桃想了想,說:「風寒。」
最後一點子吊的心也沉了下來,阿音軟綿綿地「噢」一聲,又看一眼阿桃,莫名看出了半分可愛。
第79章 十夜長亭九夢君(四)
阿音活泛起來了。儘管她的臉色仍舊蠟黃,眼睛仍舊腫得似核桃,頭髮也毛毛糙糙地忘了上刨花水,但她的腰肢扭起來了,蹬高跟鞋時膝蓋繃得直直的,半點不打彎兒,婷婷裊裊地走到宋十九同李十一旁邊,說是餓了,請宋十九下館子去。
她想起曾評價自己自私,實在對極了。桃金孃的話是「大人病了」,她的落腳點竟不在「病」上,而在前頭那個「大人」
上。阿桃喊一聲生分的「大人」,她便在心裡跟一句「阿羅」,越念越舒坦,舒坦得頭髮絲兒都伸展起來。
或者她潛意識裡,還是覺得閻羅大人神通廣大,如今能好端端地回來,只帶了一個小婢子,多半出不了岔子。
若說她只請了十九下館子,那也是有緣故的。她想明白了,既然阿羅未曾移情別戀,那她便有近水樓台的機會,而論到哄姑娘這件事兒……阿音瞄一眼冷著臉翻書的李十一。
覺得還是宋十九天賦異稟。
天賦異稟的宋十九不枉費阿音的抬舉,三兩下便瞧出了她的歡愉,問她是否得了什麼信兒。
阿音要向她討教,自然將桃金孃治病的緣故挑挑揀揀地說了,宋十九卻托著腮,坐在李十一旁邊,不認同地皺起眉。
阿音瞧出不對來,拉一把椅子坐到對面,二郎腿一搭:「你說。」
宋十九問:「鬼殿閻羅,也會生病麼?」
下一句她說得小心翼翼,小指指尖抵著下唇:「你從前,同她仿佛也是因治病而起。」
她閃著嬌俏的眼波,這桃金孃治病,是內服還是外用呀?
她欲言又止,瞄一眼李十一,阿音被她說得心慌意亂,見她竟還有未盡之言,而李十一也心領神會的模樣,便吸了兩口氣,下巴一抬,指指李十一:「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