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心疼。」阿羅淡淡笑,「又怕你不心疼。」
阿音心底一抽,繃著下巴問她:「那你瞧出什麼了?」
阿羅拉她的手,笑得得償所願:「你心疼,又怕我瞧出你心疼。」
第82章 十夜長亭九夢君(七)
阿音嘴一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阿羅慌了神,攏著衣裳要摟她。她從未見阿音有如此酣暢淋漓的傷心,艷光四射的大美人此刻糊了胭脂,手背無所適從地揩了一下眼角,又轉過來用掌根兒抵著眼窩,最後她索性不掙扎了,鼻翼一扇一扇地,望著阿羅嚎啕大哭。
哭得像個被欺負了的幼童,五官錯亂得一塌糊塗。
明明眼前的場景滑稽到好笑,阿羅的眼眶卻不自覺地熱了起來,她眨眨濡濕的睫毛,輕輕問她:「哭什麼?」
阿音鼻子被堵得不行,勉力抽了幾回才通順了,袖子胡擼一把雙眼,望著窗外道:「王八羔子,姐這輩子,太難了。」
後三個字說得咬牙切齒,也說得無能為力,她不曉得為什麼,若是在自己身上,天大的厄運嬉皮笑臉的也就過去了,可阿羅身上的每一鞭,都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讓她煎心灼肺,讓她恨不得提槍上馬,也要立時討一個說法。
然而她能向誰討說法呢?
她望著外頭冷冰冰的陽光,心裡頭輾轉反側只有四個字——完犢子了。
耳邊有楊柳抽枝一樣的吸氣聲,她略略轉頭,餘光里是阿羅垂下的臉龐。
阿羅右手扶著左邊胳膊處衣裳的褶皺,將它一點點捋平,喉頭的哽咽陌生又理所當然,她的心砰砰跳著,卻不是夙願得償的圓滿,而是後知後覺地酸澀和脹痛起來,只因她從方才阿音的話里覺出了不尋常的地方。
她面前的姑娘有著刀山火海面不改色的傲氣,任誰將她踩到泥里,她也能笑著啐上幾口,她從未對人說過難,說過怕,可方才她將阿羅的傷痕,稱作「難」,當作「怕」。
這是頭一回,阿羅如此具象地明白,原來阿音是真的作好了同她生死相依的準備,不僅僅是一個「喜歡「,也不僅僅是「咱們這便好了」。
她紅著眼眶,將這微小卻廣闊的酸脹感壓抑下去,阿音嬌軟的陰影將她的臉籠罩了一半,令她生出了自己僅僅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的錯覺。
她這才明白,神也好,鬼也罷,從來不缺想要被人保護的心思,這同法術功力並沒有什麼關係,只同眼前人有關係。
阿音哭夠了,也宣洩得差不多了,這才捉著絹子小心翼翼地沾著眼角,卻發覺阿羅站在一旁並不上前,一時頗有些不滿意:「想什麼呢?」
旁人若見著心上人哭,自然要摟著抱著,這傻閻王卻愣愣的,教習之路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