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芽破土,冬雪新覆,她不想令宋十九缺席自己歷經的每一個春秋冬夏。
她的餘光里蹲在一旁的塗老么,他將西裝褲子腿拎起來,皺巴巴地堆在大腿上,屁股繃得險些炸線,他仍舊微微墊著腳,將屁股一悠一悠地前後晃蕩,盯著河水發呆。
他想了想,伸手拔一根狗尾巴草。
李十一垂眸看他,以眼神詢問。
塗老么下牙將上嘴唇包裹住,齜牙咧嘴地磨了一磨,才道:「跟家裡時,總念著你。」
「這會子尋著你了,又想婆娘了。」
他呸一口將嘴裡的細沙子吐出去:「我是不有病?」
李十一笑了笑,沒有不屑,也沒有嘲諷。
「缺席」這件事實在遺憾,所以人們才總嚮往團圓。人同人最生分的時刻,大抵便是講完各自的見聞後齊齊失聲的一刻,講得再多,也不敵「你不在」三個字。
李十一望著遠處的群山眯了眯眸子,手裡捏上腰間的神荼令,手腕一動將其摘下來,往上一拋,輕聲喚:「木蘭。」
耳旁風聲刷刷四起,李十一的舌尖在口腔里轉了個彎,卻伸手將神荼令握住:「罷了。」
她仍是想自己找。
她的愛情從凡世里生出來,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筋骨,也不必勞師動眾。
神荼令被收回,李十一蹲下來,從包袱里掏出幾個小紙人,手一點令其翻身落了地,李十一替它們一一戴上枯葉作的帽子,低聲說:「去附近山神廟問問,有勞。」
小紙人嘰嘰喳喳地應了聲,撒豆搬四散開來。
風聲低咽,李十一同塗老么坐在河畔等,塗老么自包袱里掏出幾塊鎮上買的亳州牛肉饃,並兩個碭山酥梨,兩人一口硬饃一口皖酒,唇齒生香,李十一卻吃得味同嚼蠟,只用了小半個饃,便飲著酒吹風。
因著這法術有距離限制,小人兒不能行太遠,不過小半個時辰,便陸陸續續地回了來,七嘴八舌一陣回稟,均是搖頭,跑了最遠的小紙人怕李十一不高興,還遞了一朵沿途摘的花。李十一順從地接過來,拍拍它們身上的灰,又將其夾回書頁里歇著。
李十一挨個點了數,還差一兩個,紙人到底脆弱,興許在路上出了岔子,她便收拾了包袱,起身要走。
才剛轉身,卻聽得身後有細細弱弱的一聲:「十一。」
她回頭,見是一個渾身泥點子的紙人兒,小心地避著水坑,勉力走過來。
它走得一瘸一拐,右腿沾了水,萎縮著癱下去,腰上有半個指甲蓋大的洞,像是被火星子燎的。李十一三兩步上前蹲下,將它捧到手心兒里,它挨著李十一的指頭坐下,上氣不接下氣:「找,找著了。」
李十一心底的火苗驀地燒起來,問:「在哪裡?」
紙人道:「東南邊的山神廟,那山神老兒好似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