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誡?」令蘅平淡地反問她。
又轉頭看了一眼宋十九身上遍布的傷痕。
阿瑤的目光隨她追過去,在令蘅的眼神停留第三秒時明白了過來,她將笑意極快地斂了,又提起一個嘲諷的嘴角,她嗓音在喉間咽下去,幽幽問令蘅:「要報復麼?」
她「噠噠」敲兩下輪椅扶手,身後蛟龍如參天巨樹,觸鬚懸浮在空中,作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而她亦動了動筋骨,只伸展兩臂打了個優雅的哈欠,卻是一聲地動山搖的虎嘯。
那嘯聲如嗡嗡的雷鳴,將人的耳膜劈得七零八落,早已死去的塗老么耳朵眼裡流出殷紅的血注,連宋十九亦忍不住嘔了半口血,令蘅卻立在嘯聲中,長袍長發如迎淺風。
阿瑤笑道:「若我拼死一搏,也未見得毫無勝算。」
令蘅搖頭:「你沒有勝算。」
未等阿瑤反駁,她又添了一句:「此其一。」
「其二?」阿瑤將脊背弓起來。
令蘅道:「你不敢。」
阿瑤的手搭在扶手上,手腕朝上,緊繃的肌膚蒼白到近乎透明,能瞧見裡頭靜靜流淌的筋脈。
令蘅掃一眼她的腿,將嘴角提了提,也不曉得是否能稱得上是一個笑,她頓了頓,才道:「方才為何要趁我未歸,招招下死手?」
什麼訓誡燭龍,不過是引子,引的是面前泰山府君的命。
阿瑤的臉色比從前更慘澹了些,連呼吸都細得似一根將斷未斷的線,她將脊背放鬆,靠在輪椅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望著令蘅。
令蘅往前邁了一小步,又停下,輕聲道:「我替你說。」
阿瑤瞧見她冷淡的嘴唇一張一合,說了三個字。
周穆王。
「瑤池阿母綺窗開,黃竹歌聲動地哀。
八駿日行三萬里,穆王何事不重來。」
一首李商隱的《瑤池》,講的恰是周穆王西征崑崙,與崑崙神女瑤池相會,得長生不老術一事,民間引為佳話,口口相傳。
「當年你與穆王兩情相悅,為求長相廝守,私受不死藥令其長生,混沌震怒,命泰山府拘了穆王魂魄,而當年獨上崑崙,擒走穆王的,是我。」
面前的神女無精打采的雙眸里終於有了些神采,似精於畫龍的巧匠點了睛。
「你不服,為穆王反叛混沌,由此折了雙腿,只能以輪椅度日。」
當年滿臉意氣的少女,一條崑崙練直上九重霄,天地失色山河震顫,被斬斷的豹尾扔入南海,砸起巨浪驚濤。
「混沌判你掌刑罰,布瘟疫,看遍人世生老病死,又因怕你再生禍心,令泰山府將穆王魂魄拘於煉獄,不入輪迴,以此牽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