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有緩聲道,「殿下昨日不小心墜湖,夜裡忽然高燒不退,幸而漫天神佛庇佑總算降了下來。」
皇子墜湖還發了高燒這麼大的事怎麼被陳三有說的跟咳嗽了一聲這麼簡單。湯媛擰了擰眉,「緣何墜的湖?」
陳三有遲疑了下。其實這事跟湯媛有關。
那日賀纓連番挑釁,又設計贏了賀綸,賀綸將計就計,輕薄湯媛,完了還嘔吐,吐完又踹了她一腳,賀緘怎能不氣。可這兩位主子,一個是先皇后江南書香大族玉槐巷甄氏的嫡長子;另一個是當今慶嘉皇后的嫡子。不管哪一個都不是善茬,賀緘動怒,無異於自取其辱,那麼墜湖自然也只能是自己「不小心」了。
陳三有撿了能說的敘述一遍。
湯媛並不知賀緘是為了她討公道,卻見陳三有言辭閃爍,心口早已如同一團沸騰的水。
她問,「是不是……又與大殿下有關?」
但凡皇子們出點事都跟賀纓脫不了關係。
這幾年賀纓行事日漸囂張,就算他打死人,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見得知曉。縱然知曉,仁慈博愛的皇后多半也會為他遮掩,再加上一個時不時煽風點火的賀綸,湯媛閉著眼都能想像賀緘和老四賀維過的是什麼日子。
陳三有不置可否,「你既已明白,出了這道門自當更加警醒了。」但這樣的話題點到為止,「是了,這是殿下賞你的藥酒。你可不要辜負了殿下的心意,一定要好生侍奉太嬪娘娘,正是因為娘娘疼你,你才被殿下記在心裡。」他從袖中掏出一隻描花的藥瓶遞給湯媛。
湯媛機靈著呢,連忙道,「媛媛省得。媛媛承蒙太嬪娘娘照拂,心裡早就不只把她老人家當主子,也是當再生父母感激的。斷不敢辜負殿下的期許。」
說徐太嬪是湯媛的再生父母還真不為過。這幾年徐太嬪一直將她帶在身邊,並親自教授深宮生存法則,她才少走許多彎路。那些少走的彎路里,說不準就有一條要命的。
且說這二人立在外間鄭重說著賀緘的身體狀況。
湯媛問,「既是已無大礙,那太醫可有什麼叮囑?」
陳三有道,「太醫認為殿下氣血旺盛,根骨強健,無需特別調理。但不知為何殿下一直沉睡,一炷香前才喝了碗粥,情緒十分古怪,洒家問他話也不答。」
多半是被氣的。湯媛暗暗腹誹,賀纓真是比賀綸還不如,禽/獸不如!蒼蠅!
她穿過花梨木透雕纏枝葡萄紋落地罩,淡淡的藥香迎面撲來,只見賀緘面色雪白,背靠鵝黃色大引枕半躺,看來被氣的不輕啊。
她蹲身問安。
問道,「殿下,奴婢可以過去拭一下您腦門嘛?」
賀緘睫毛動了動,未置可否。
沒拒絕就是同意了。湯媛款步上前,欠身以掌心輕覆少年人飽滿的額際,觸感溫涼,一顆懸著的心方才鬆懈。
「還好殿下有神明保佑,否則奴婢可真不知如何與太嬪交代。」湯媛感激的看向陳三有,「此番陳公公實屬立了大功。」寧妃去的早,若非他,賀緘也長不了這麼大。
陳三有卻神色微妙。
她也覺得有兩道滾燙的視線射在太陽穴,連忙轉過頭,一抬眼,便落入了一雙漆黑的美眸中。賀緘醒了,凝在她臉上的目光怔然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