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綸目光一凜。
只見唐先生下針的地方,仿佛有什麼東西受到了驚嚇,驟然浮現賀維白皙的皮膚,勾勾勒勒,結成了詭異的藤蔓狀,猶如苗疆巫醫臉上的刺青,然而無比驚悚的是那「刺青」鮮紅,細如髮絲,時隱時現,仿若受驚的游龍,不停翻騰。
賀綸倒吸一口涼氣,「他血脈中竟有蠱蟲!」
這怎麼可能?
不管怎樣,老四都是皇子,又成長於宮中,誰能將他關起來常年餵蠱,當宮裡的人都是死的?
要知道蠱毒並非外界傳聞的那麼神奇,一吃下就會如何如何,其實不然,以蠱控人十分繁瑣,所要花費的人力精力早已超乎常人的想像,哪怕幾十年的老巫醫也不會輕易攬活。想要對人下蠱,只有兩個途徑,一種是把人關起來,每日餵食蠱蟲,期間不論飲食還是飲水都極為苛刻。賀綸想都不用想,就排除了這一點。
另一種為胎蠱。手段高超的苗疆巫師,能將精心培育十幾年的蠱蟲化成粉末,滲透到母體的薰香、胭脂水粉乃至日常所接觸到的一切,並不局限於飲食,如此滋養母體六個月,待得分娩,嬰兒便成了活生生的蠱人。
中蠱者,有的百病纏身,有的心神錯亂,有的狀如痴呆,簡直不勝枚舉,總之十分毒惡非常,極損陰德。
唐先生研究蠱毒多年,從未見過這種有意識的東西,登時雙目放光,心裡直發癢,掐著賀維脖子一通亂扎,直逼的那小東西東躲西藏。在場之人無不暗暗捏把汗,眼見賀維就要斷氣了,他才停手,罵罵咧咧道,「好厲害的小玩意,竟連我都捉不住它。臭小子,快醒醒啊,告訴我你中的什麼蠱,我就讓你死的痛快些……」
他嘴裡說著話,手裡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左旋右轉,在賀維前前後後施針,拍打,一個眼看就要死了的人,竟又給他整治出了一點狀若遊絲的氣息。
卻說福寧館那邊,戴新月離開以後,湯媛左思右想,太嬪娘娘的話當然得聽,可不知為何,心裡總是跳突突的,不知所措,她得跟賀綸商量下,順便聽聽他的意思,此外也能讓他派個得力的人手去京師打聽打聽,到底有沒有太嬪娘娘千秋節後回浙江楓葉庵修行的事。
如若是真的,胸口擰緊的心才能落地,也就不用再為無法孝敬她老人家而發愁。
她重新梳洗一番,勻了一層淡淡的胭脂。女兒家見自己喜歡的人,總會有意無意的打扮些許,她也不例外,把自己弄的香噴噴,乾淨淨,換上新裁的春裝,攜著婢女前去閒逸堂。
結果半路就被張錄截住,「娘娘,郡王請您去梧桐樓敘話。」
去那裡做甚麼?湯媛不明所以,見張錄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心知此事不好當眾分說,也就不再追問。
王府重地梧桐樓,除了賀綸親信,閒雜人等無召皆不准入內,包括湯媛身邊兒的人。張錄代替婢女的職責,微微躬身,虛扶她往裡走,穿過一道暗門,拾階而下。
暗室內,為了迎接郡王妃,早已被人重新打掃過,不見半分痕跡,也沒有遺留血腥味兒,賀維雙目被一塊黑布遮住,一動不動癱在座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