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行智那個蠢貨幹的好事,賀緘並非不震怒,說是要將其碎屍萬段都不為過,但他依然平靜的主持祭禮,沉痛又持重的接受百官擁戴,直至此刻,目中亦無絲毫火焰。
換成個膽小的,恐怕早已嚇尿。
賀綸垂著眼眸。
賀緘負手,平靜道,「跪、下。」
身後內侍紛紛後退兩步,頭垂的更低。
無人敢看,更無人敢亂聽。
倘若忽略這些人的身影,寬闊的御道似乎只剩下了兩個人,賀綸與賀緘。
聞言,賀綸輕撩衣擺,平靜的跪地行君臣之禮。
打量片刻,賀緘既不開口,也不示意平身。直到天空細雨霏霏,有宮人安靜的上前,為新帝撐起御傘。
跪在雨中的賀綸淺紅的雙唇緊抿,雨水沿著鴉黑的鬢角滾落,浸透薄衫麻衣。
一個時辰之後,不時有綿密的細雨從上方飄落,冰涼打在臉上,湯媛緩緩回過神,也終於察覺了異樣。
井口上方明亮的暖光輝耀,賀緘立在傘下,仰望星辰,對井中的她,慢條斯理道,「愛妃調皮,如何下去玩耍的?」
原來外面早已改朝換代。
湯媛被人拉了上去,渾身是血,形容狼狽。宮女忙而不亂的簇擁她,里里外外的將她收拾乾淨了,才再次奉至新帝面前。
新帝感念徐太嬪,在靈堂靜立許久,才轉過身,看向半晌沒動靜的湯媛。
她不開口,他自是也不屑說什麼,只冷道,「走吧。」右手微抬。
但窮途末路的女人並不識抬舉,沒有將手遞給他。
他嗤笑一聲,逕自邁步,聽著身後傳來她怔然的腳步聲。
他帶著她重複的走了一遍來時的路,不同的是一地落花碎葉,泡在雨水中如洗。路過賀綸時,就像路過一草一木一雕像,腳步不曾停滯,唯有嘴角高高的揚起。
所有的羞辱都不及此刻,萬千人中,獨他長跪雨中,默然相送妻子伴在君王身側更刻骨銘心。
湯媛震驚的瞪大眼。
「是不是很難看?」賀緘淡淡道,「沒有閃耀的身份,他和別的男人又有何不同?」
湯媛,「……」
「媛媛,走過去,仔細的看看他跪著的模樣,然後頭也不回的來到我身邊,」賀緘重新對她伸出一隻手,「我會忘記所有,一生一世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