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快耗費了所有的耐心和精力。
很久之後,他才終於深吸一口氣,接著雙手放上了旁邊的欄杆。
許奚在旁邊心都提到了半空,生怕他撐不住一下摔到地上。他把雙手放在他身後護著,這樣只要發現蔣旻次站不住,就能馬上接住他。
蔣旻池緊抿雙唇,又提了口氣後,才終於開始用力。
他一點一點地,緩緩地把自己的下半身從那張他恨透了的輪椅上挪開。
「慢一點。」許奚輕聲提醒,「不著急,慢慢來。」
「嗯。」蔣旻池嘴上應著,一邊繼續往上,試圖把蜷縮起來的雙腿伸直。
「不用一次就站起來,」許奚說,「多試幾次也沒關係。」
蔣旻池知道許奚是在幫他降低預期,可是他真的太想要站起來了。
他憋著一口氣,把所有的心思,精力,都用在了手上。就這樣,像是伸懶腰的竹節蟲,他終於慢慢把自己撐直了。
「小心。」許奚嗓子發緊。
蔣旻池又小聲嗯了一下,然後開始把力氣轉移到腿上。
自從確定能好起來後,他就在心裡幻想過無數次站起來的樣子,甚至去努力設想雙腳觸地時的感覺。
可沒有一次,能有這一刻他的腳真正落在地上的感覺來得真實。
「小奚。」他緊著嗓子喊,看著已經踩到地板上的腿,突然有點無法相信自己真的能站起來。
那是一種騰空的,無法落地的縹緲感。
「我在這。」許奚站上去一點,「感覺怎麼樣。」
可垂著頭的蔣旻池許久都沒有出聲。就在許奚以為出了什麼問題,擔心得心都快要爆炸似的時,他卻終於抬起頭,眼底藏著難言的苦澀,用哀求的聲音說:
「過來抱抱我。」
許奚看著他的眼睛,明白了這樣的苦澀並不是因為不能站起來,而相反,恰恰是因為終於能站起來了。
這是蔣旻池這一生,第三個將他的人生劃出隔斷的日子。
第一個是認識許奚那天,第二個是出事那天。
他馬上翻過欄杆,一把摟住了蔣旻池。
「可以了對不對?」即使他們之間的問題還沒解決,即使許奚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必要的選項,可他此刻也堅決地抱住了他。
蔣旻池沒辦法放掉扶手,因而無法回抱許奚。他只好把下巴埋在許奚的肩膀上,哽咽著回答:
「好像是的。」說得很保守,像是偷了個願望回來,不敢聲張。
「別怕,沒事,不怕。」
兩人如此抱了好一會兒。在這樣長久的依偎中,才終於靠著對方,平復下來那顆翻湧在整個康復室的滾燙的心。
「會好起來的。」許奚輕拍著蔣旻池的背,「以後,都好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