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聽得沒了主意,十分後悔起來:“早知不聽你爹的,就將他在南邊葬了也罷了。”
展見星沉默了片刻,道:“倘若爹泉下有知,必然也不想的。”
於展父來說,父母雖有偏心,總是至親,他離家十來年,將要臨終之際,如何能不加以思念,有落葉歸根之想。此外,他也不放心自己死後徐氏拉拔著獨女懸在外地過活,想著父母看在他的份上,總會照拂些他留下的妻女,才遺言叮囑了徐氏。
怎知,展家老兩口原來對他感情就不深,一走這麼多年,更早當沒生過這個兒子一般的了。他這份遺願,是親手將妻女推入了火坑。
徐氏雖埋怨丈夫,聽這麼一說,想到展父生前的好處,又忍不住哭起來。
若丈夫還在,她們何至於這麼難啊。
如今狼窩和虎口,竟分不出哪個更叫人熬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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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徐氏有多不情願,羅知府卻是言出必行,這事也費不了他多大功夫,他吩咐一句,不過隔天,一群青衣皂隸就哼哧哼哧,趕著輛大車到展家饅頭鋪來了。
徐氏聞訊出來,看著一車堆得亂七八糟的籠屜桌子板凳衣物等,只來得及歡喜了一下,發慌發怯的情緒就馬上涌了上來——這可是把女兒賠進代王府才要回來的,將來可怎麼辦哪?
皂隸一邊擦汗一邊催促:“大嫂,你清點一下,要是東西都齊全,我們就回去向府尊復命了。”
“是,是,多謝差爺們了。”
徐氏心神不寧地和跟著跑出來的展見星一起清點著,很快發現有些不對——
這一車的東西粗粗一看,非但不少,倒好像,還多了些。
徐氏拎起一個小板凳,遲疑地向皂隸道:“差爺,這好像不是我們家的物件,差爺是不是不小心拿錯了?”
看上去像領頭的那個皂隸掃了一眼過來,隨意地道:“府尊沒給清單,我們去了展家,只得問他們要罷了。你那叔伯狂妄得很,連府尊的令都敢推三阻四地搪塞,說什麼只是他家的家事,哼,這大同上下,什麼家事國事,有哪樣是府尊管不得的?兄弟們少不得開導了一番,你那叔伯才老實了。”
展見星在旁,心裡“呃”了一聲——什麼開導,恐怕就是揍了一頓吧?
衙門的公人對上小民,有耐性慢慢講道理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