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像從河裡撈出來的,單衣緊緊貼在身上,站那裡直往下滴水,展見星看他一眼就皺了眉:“你到底淋多久了?快進去換衣裳。”
秋果匆忙把梯子放到一邊,又急急去找乾衣裳。
展見星把朱成鈞拉到屋裡的時候,他已經手腳很快地抱了兩身出來:“展伴讀,你也濕透了,快換一下吧。”
兩身衣裳都是朱成鈞的,展見星猶豫一下,沒了風雨後,濕透的衣裳貼在身上那種冰涼的感覺更鮮明了起來,她也怕生病,就答應著接了過來,躲到她睡過一晚的小書房裡去換。
秋果忙著幫朱成鈞換衣,朱成鈞自己無知無覺的一副木然之態,沒人多問她,她順利地換好了,又把頭髮用布巾簡單擦了一下,收拾好了,重新走出來。
朱成鈞身量比她高點,袖子有點長,她一邊把袖子往上卷,一邊去打量朱成鈞。
朱成鈞也換好了衣裳,他坐在椅子裡,沒穿鞋,赤腳踩在地上,秋果要拿布巾替他絞一下濕透的頭髮,他伸手奪過,終於開了口:“不用你,換衣裳去。”
秋果還要堅持,話沒出口,打了個噴嚏,他抹抹鼻子,連忙去了。
察覺到她的目光,朱成鈞抬了眼:“看什麼?我沒事。”
他這會兒看上去似乎確實恢復了正常,展見星到他身邊坐下,低聲道:“九爺,你難過,可以說出來。”
朱成鈞道:“我不難過。”
他這麼說,展見星也不好說什麼了,靜靜陪他坐著。
過片刻,秋果換完衣裳出來,小心地道:“九爺,展伴讀,我去廚房要些薑湯來,雖是夏天,這雨也淋不得。”
朱成鈞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下頭,他就去了。
“你爹死的時候,你難過嗎?”屋裡安靜了一會兒,朱成鈞忽然問道。
這問話堪稱無禮,但展見星能理解一些他現在的心情,回答道:“當然難過。”
“怎麼樣的難過?”
展見星不太想回憶那個時候,可是又忍不住被帶入了回憶之中,她出神了一陣,道:“我沒有爹了,天塌了。”
“天不會塌的。”
展見星很快回神,微微笑了一下,釋然:“對,天不會塌的。”
喪父以後的日子,她和母親撐起來了。
“你現在想起你爹,還難過嗎?”
展見星點頭:“很難過,所以我不敢多想。”
失去親人的痛苦往往不在那一瞬間,在於往後的每一個日夜,一抬頭,一轉身,那個人都不在了,永永遠遠再聽不到他的一點聲音。
“哦。”朱成鈞往回倒在了椅子裡,“那我不該問你。”
“沒關係,我不敢多想,但也要想一想。”展見星道,“不想,我怕日子長了,我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