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 季恪再提姜守今日大婚之事,言道自己將親至觀禮,並特旨姜守早退, 回府去做新郎官的準備——
大寧婚俗,婚禮自黃昏始,酉時正刻拜堂, 禮成後是喜宴, 喜宴最遲亥時結束, 不耽誤新人共入洞房,共度良宵。
近申時,季恪在御書房理好奏摺,起身推開殿門。
一眼望去,殿閣頂上覆著尚未消融的雪, 小而金黃的太陽懸於天邊一角,華麗的光如簾幕般鋪下,金銀點點, 正是難得的晴雪勝景。
季恪的心情非常好。
因為不久後他就可以見到闊別數月的姜宣了——
姜守成婚, 姜宣一定會來, 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躲他, 多半又是喬裝入城。所以他下令城門守衛既要留意行止特別的人,當報則報, 又無需過多盤查。
他要放姜宣順順利利地進來,要消除他的戒心, 然後在姜守府中一舉收網。
季恪望著遠處笑了。
姜宣說過,他的師門四季如春,他沒見過冰天雪地,想來今日京城之景定會令他驚奇。
時候差不多了,鑾駕備好,季恪自信滿滿地登車,清道啟程,前往城北大將軍府。
行至正陽大街,鑾駕突然一晃,接著「咔」地一聲猛然停住。
車中的季恪一手撐住座位,車外侍衛們「噌噌噌」地拔刀戒備,片刻後安靜無事,王至的聲音隔著車簾傳進來。
「陛下,車輪遭暗器破壞,鑾駕暫不能行,屬下已命人傳信去派新的車駕過來,亦已派人前去調撥禁軍衛護駕。恐怕仍有刺客埋伏,禁軍衛到位之前不宜挪動,還望陛下忍耐。」
「當真刺王殺駕,且有暗中一擊破壞車輪的本事,早就照著朕的腦袋來了。」季恪冷聲道。
王至沉默。
其實這些他不是沒想到,這事的確很怪,他也的確有些猜測,但他怎麼敢直說?
季恪亦有相同的猜測,伸指撥開車簾,臨近黃昏,陽光不見,風也冷了。
突然風聲一緊,季恪和侍衛們不約而同地看向風來處,西北方的屋頂,一個身影「嗖」地閃了過去。
中等身形,穿一身暖黃色的袍子,頭髮全束,側臉很像……
姜宣。
西北方正是大將軍府的方向。
侍衛們一凜,季恪更是緊張,撩簾的手指一彎,狠狠抓住車簾扯開,身體從車窗中探出去急切地找尋,卻什麼都看不見了。
反手握住窗框,他命令自己冷靜,片刻後說:「不等了,朕下車換馬趕去大將軍府。」
「陛下三思,這太危險了!」
侍衛們連連勸說,然而季恪根本聽不進去,跳下馬車,示意王至把馬讓給自己,而後利落地翻身上馬,一握馬韁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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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府張燈結彩,賓客們陸續到來,穿著吉服的姜守與眾管事迎接招待,喧譁熱鬧之中,天子陡然駕臨,眾人跪了一片,姜守不敢讓天子在人多的地方逗留,直接將他迎進了事先準備好的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