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天氣。」
好不容易到地方,青衫丫鬟低咒一聲,將食盒交給迎上來的小丫鬟先提著,自己騰出手來,先在屋外整理一下已經被打得半濕的衣裙。
青衫丫鬟大約十五、六歲年紀,生得頗為俏麗, 她瞟了眼內屋,壓低聲音問道:「姑娘醒了嗎?」
「綠枝姐姐,姑娘剛剛醒了,已經喚過水了。」小丫鬟不過三等,如果不是特殊情況,根本就輪不上她在屋裡伺候,因此對緑枝這個積威已久的大丫鬟,她自是不敢怠慢,連忙輕聲回道。
緑枝點點頭,很滿意小丫鬟的殷勤態度,慢條斯理地從對方手裡接過食盒,提步往裡屋行去。
如果是往日,她肯定先回自己屋裡換套衣服,再繼續手裡的活兒。可是不知為什麼,姑娘今天中午病中清醒過來後,雖然一如往日安靜少語,但卻讓緑枝無端多了一絲不好親近的感覺,她雖然覺得自己太多心了,可那轉身回房的腳步,卻又硬是邁不出去。
將詭異的念頭拋在腦後,緑枝搖搖頭,還是想伺候姑娘用膳再說吧。
緑枝小心翼翼地進了屋,微微抬頭瞟了眼自家主子,姑娘斜靠在床頭,背後倚著一個錦墊,柔弱沉靜,一如往日。
她暗暗舒了口氣,看來確是自己昨晚沒休息好,腦子都不清醒了。
「緑枝,路上難走吧,姑娘都等了有一會了。」
粉帳高床前,另一個大丫鬟春桃,剛伺候主子喝過茶水,轉過身來就看見了緑枝,她手裡還端著茶盞,一邊繼續放回床前几案,一邊說道。
「是啊,難走得很,從大廚房那邊過來,都濕了半邊身子。」緑枝心頭放鬆後,就恢復往日的樣子,給主子屈身行禮同時,嘴裡就抱怨開了。反正姑娘平日溫柔和善,對身邊丫鬟也不苛刻,她早已習慣這般行事。
緑枝的話隱隱帶著一絲怨氣,同為府里二姑娘的貼身大丫鬟,自己漂亮伶俐,而春桃長相不過清秀,也不及她能幹,僅僅是運氣好,比自己早伺候姑娘幾年,伴著姑娘長大,主子便始終看中對方勝於她,這叫從小心氣高的緑枝,如何能服氣。
每每有必須大丫鬟出面的累活、難辦活,姑娘肯定打發她去,時間一久,緑枝也不用人叫,自己主動就去了,反正這活早晚都落在她的頭上,主動還能博個勤快好名聲。
其實,在忠平侯府這種規矩森嚴的高門大戶,緑枝也就是看主子性子柔和,又是在自家院子裡頭,才敢這樣大膽放肆,若是在夫人那屋,她就連喘氣大點聲也不敢。
緑枝試探過幾次,見姑娘也不責怪自己,慢慢地膽子便大了起來,發展到現在給主子行禮時,都敢明目張胆開小差。
莫心然挑了挑柳眉,靠在軟軟的靠墊上,也不做聲,看她能說多久。
緑枝到底膽子還沒大到,主子不喚起就敢自行起身,她半蹲了一會兒,還沒有聽到姑娘說話,才驚覺有些不對勁,訕訕地住了嘴,偷偷抬眼窺了床上主子一眼。
一個身穿月白寢衣,膚若凝脂,面如白玉,五官生得異常精巧絕美的少女靠在床頭。她年紀雖小,卻難掩漸放的殊色,臉色因大病而蒼白得幾近透明,卻不減半分顏色,反倒是平添幾分惹人愛憐的病弱嬌怯美。
自小,緑枝就對自己的漂亮臉龐沾沾自喜,自傲非常,心氣極高,但這些東西,卻在分配進二姑娘院子裡後,瞬間就被打壓下去大半。
二姑娘身為庶女,行事也如性格一般不顯,因此在府里下人暗地的話題圈子裡,甚少被提及,緑枝從不知有女子會美到這種程度,她並不懂傾國傾城等詞句,但卻不妨礙那一刻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它。
此時,那雙盈盈水眸淡淡地看著她,一如主子的臉上神情一般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