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如何?今時不同往日,那時父親領兵在外,宗謀是皇叔,舊臣和宗室同情他,擁戴他,京中還有他的舊部,對我來說,他在蜀地,比在京城對我來說要安全得多。」冰輪淡淡的道:「父親可能太過高估我了,我雖然臨朝稱制,但從來都不是什麼生殺予奪、威風八面的皇太后,當日宗謀堅守蜀地不願回京朝見,我不敢強召,怕生出變故,今日父親在朝堂上當著百官群臣,對我出言不遜,我亦不敢回半句言語,恐禍從口出。」
霍牧大怒:「你現在是準備來教導我君臣之禮麼?」
冰輪笑了笑:「不敢。我只是想對父親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皆然,你喜歡哪個番邦王妃,或愛納哪個異族公主為妾,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又何必介懷於心,拿我出氣?」
須知那篇檄文將霍牧罵得狗血淋頭,畜生不如,這也罷了,霍牧一向以嚴以克己、不近女色的形象示人,誰知宗謀從哪得了消息,竟揭露他陰私,將他偷納吐蕃德利贊普王妃的事情公諸天下,並誇大其詞,叫他如何不老羞成怒?雖是極力隱忍,在朝堂上仍是失了分寸。
冰輪語帶諷刺,字字戳他痛處,一針見血,霍牧氣得鬚髮皆張,臉紅一陣白一陣,欲待怎樣,卻又不好怎樣。霍凜見勢頭不對,忙勸道:「以前的事,多說也是無益,大敵當前,自家人更要團結一心,還請姐姐和父親各退一步罷。」
霍牧方道:「百官和衛隊此時應該已在等著了,別耽擱了時辰!」袍袖一拂,大踏步出去了。
王公國戚、文武百官等早已來到朝陽門外,按等級排列成隊,分列在臥龍橋東西兩側,三千人的親軍衛隊則立於正中間,一個個英姿勃勃,昂首挺立,一眼望去,只見銀甲鮮明,長戈如林,還未靠近,已感受到騰騰殺氣。
須臾,只聽鼓樂聲響,禮炮轟鳴,朝陽門突然大開,霍牧和霍凜父子騎著高頭大馬,在威嚴的儀仗隊的簇擁下出來,一直走到衛隊前面,再下馬轉身,面朝城門肅立。樂聲緊接著一變,編鐘大響,鼓聲鏗鏘,奏起了天子送將軍出征的御用武樂,宗煦的鑾駕出來了,城門上空登時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
冰輪站在朝陽門城樓上,冷眼看著霍凜對宗煦行三跪九叩大禮,看著宗煦親手給霍凜賜酒,看著霍凜上馬率衛隊離開。文武百官照例是要送出安定門的,便也跟著上馬,緊隨其後,沒過多久,宗煦的鑾駕也跟著去遠了。
剎那間,天地間變得空曠而寂靜,冰輪站在那裡,目光幽深,看著他們遠去的方向,獵獵西風吹拂著她明黃色的鳳袍,反射著金色的耀眼的光華。
高賢侍立在她身側,躬身道:「太后,這裡風大,太后萬金之軀,還是起駕回宮罷。」
冰輪「嗯」了一聲,道:「那就走罷。」
回到崇德宮,冰輪在椅子上坐下,隨手從案上揀了一本書打開,汪又興進來回話:「奴才已遵太后吩咐,向御膳房以及宮中各處大小膳房傳過話了,讓他們今晚多多準備膳食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