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康早就在給他下了「瘋子」的定義,無論顧安寧情緒轉變多麼突兀,他都不會覺得奇怪。
顧安寧邀請道,「好不容易來一次,不如去屋裡坐一坐?祖父做了許多有趣的小玩意,一路上我都藏了起來,沒讓金人發現。」
「什麼東西?」楊康好奇。
既然是康王的侄子,他的祖父就是康王的父親,也就是現任皇帝的父親——第一位被金國擄走的陛下,徽宗趙佶。
趙佶確實很會玩,書法、雕刻、蹴鞠、鬥獸,凡事貴族們喜歡的,他都喜歡。甚至被稱為木匠皇帝。
顧安寧道,「你跟我過來看一眼就知道了。」
於是楊康跟在他身後,穿過小院門,來到旁邊的院子裡。
顧安寧蹲在樹底下,用雙手扒了扒,很快拿出一隻用上好紅木雕刻的老虎。
這隻虎不足半拳大,但是栩栩如生,每一處肌肉都恰到好處,它的眼神也銳利嗜血,仿佛正在與其他猛獸爭鬥。
顧安寧嘆了口氣,拍下上面一層濕潤的薄土,遞給楊康。
楊康下意識的接過。
這大概是眼前青年最後的念想吧?所以要把它當做寶物埋藏起來,躲過侍衛的搜索。即便他已經瘋了,心裡也是在意的。可是他居然這麼輕易將東西遞給了自己。
楊康看了一眼手中的木老虎。
他做了十五年小王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趙佶的手藝在諸多皇帝中稱得上不錯——有哪個皇帝會像他一樣弄這東西——依然比不上成名的雕刻大家。
可是因為顧安寧這番心意,手上的小老虎也變得珍貴起來。
顧安寧嘆了口氣,「不知道皇爺爺怎麼樣了?他還活著嗎?」
楊康點了點頭。
顧安寧露出笑容,「這隻小虎,還是我年幼時在皇爺爺書房裡偷來的。他的東西不少,究竟有多少,就連他自己都不記得。到現在他都沒能發現。後來啊,我把它送給了姐姐,姐姐離開後,又重新交給了我。」
楊康不禁去想自己的皇爺爺。
金章宗底下的兒子很多,他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可是父親娶了一個漢女,而且為了這個漢女不願娶任何女人。楊康就是漢女所生,身上流著一半漢人的血,被金章宗不喜。他從小就沒有見過皇爺爺的好臉色,金國皇室,只有父王是真心疼愛他的。
楊康道,「你想念他嗎?」
顧安寧忽然失落下來,「自然是想念的。只是皇爺爺應當不想見到我。」
一個被敵國俘虜的皇帝,看到自己的兒子、孫子都被俘虜,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一提起這個話題,顧安寧就會變得很不正常。楊康不願跟他談論這個,他對手上的木頭老虎興致不大,擺弄幾下後就轉移了注意力,「我到這裡來這麼久,為何不曾見過其他人?」楊康問道,「你被囚禁於此,總不能兩個看守都沒有。他們可會按時給你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