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黑,一些白日裡不敢出現的東西也開始活動。
若是放在往日,顧安寧肯定會覺得害怕。只是今天的他似乎一下子長大了,心中沒有任何波動,像是沒有看到似的目不斜視。
他走到一棵粗壯的大樹旁邊,停下來借著樹幹站穩。
「二公子,天色不早,請回去吧。」秋棠出現在顧安寧的視線中,恭敬地俯身,依舊是熟悉的語氣,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奴婢很擔心您,而且要是讓大公子知道了,肯定會擔心的。」
她武功不弱,腰間軟劍早已小成,就連梁小姐那隻厲鬼都畏懼。這樣一個人,卻獨獨對虛弱到幾乎站不穩的顧安寧毫無辦法。
顧安寧這次沒有被秋棠勸動,他一手扶著樹幹,額角布滿了薄汗,呼吸也有些不穩,眼神卻是冷的。
「別跟我提他!我不想見到他!」顧安寧冷冷道。
「二公子!」秋棠驚異抬頭,與顧安寧對視。她實在沒想到顧安寧會說出這句話。
秋棠定了定神,好言勸慰,「二公子要是心裡覺得不舒服,儘管把氣撒在奴婢身上,或者等大公子回來之後與他言明,大公子定不會捨得讓二公子受了委屈。請公子愛惜身體,跟奴婢回去吧!」
顧安寧皺了皺眉,秋棠到現在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許是,她不願承認。
既然如此,只能由他把話挑明白。
「聽不明白嗎?我說,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他!」顧安寧咳了兩聲,突然吐出一口血,「你也不要再跟著我!」
秋棠像上前,被顧安寧冷厲的眼神制止住。她束手無策,不敢再刺激顧安寧,垂下頭咬了咬嘴唇,沒有露出軟弱的神色。
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了下嘴角,沒有力氣擺出太多表情,語速很慢,聲音不大,每個字卻都講的清清楚楚,「實話說了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他看著秋棠的表情,嗤笑一聲,「很奇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秋棠只是顧家莊的奴才,二公子的事情,秋棠不便過問。奴婢只想請您回府休息。」話雖這麼說,秋棠的表情卻不是這樣的。
「人鬼殊途,料你也弄不明白。」顧安寧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別再跟著我了,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我還不想把手段用在你身上。」
秋棠堅定地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顧安寧轉身繼續向前走,他微微側臉,對旁邊的遊魂道,「幫個忙吧。」
白衣婢子跟緊緊跟隨在病弱主人身後,忽然感到雙目一涼,眼前人便不見了。
秋棠望著空蕩蕩的山林,終於慌了神,她料定顧安寧還沒有走遠,大聲道,「無論您做了什麼,大公子都不會在乎的,您何必如此?請您不要再鬧了,跟我回家,好嗎?」
正是因為身邊人的包容,所以他才不敢在明知自己會帶來危險時留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