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淑滿不在乎地:「你管他呢,一介武夫,自然是嗜酒如命的,最好他仍是喝的不省人事,我樂得自在。」
彩勝本滿面憂愁,聞言偷笑,又道:「姑娘,怎麼說也是兩口子了,難道一輩子這樣?」
「一輩子這樣更好,清清靜靜的有什麼不好?」東淑越發嗤之以鼻,「別嚼舌了,趕緊扶我起來。」
這李家的門第雖然比蕭家要矮一寸,規矩卻絲毫不少,非但不少,反而加倍的繁瑣,就好像要用更繁瑣的規矩把那矮一寸的門第抬高起來似的。
東淑在蕭家的時候也不曾站這麼久,畢竟蕭家老太太最是寵愛她,到了跟前兒就要摟著說話,嬌寵非常,哪裡跟在李家這裡似的,得跟大奶奶二奶奶一起站著伺候,累的她的腰腿都酸了。
因為吃了定心丸,知道李衾今晚不會回來,東淑覺著非常自在,洗完澡後只披了一件輕薄的素色絹絲單衣,撒花的淺綠綢褲,坐在梳妝檯前,任由彩勝拿了絲帕給她擦拭那一頭緞子般的長髮。
擦的半干,又梳理了幾回,便去看燕窩熬好了沒有。
東淑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煩,垂眸把玩著手上白玉雕花的梳子。
好不容易耳聽得腳步聲響,便眉眼不抬、懶懶地舉起梳子道:「我困了,再梳一回就睡吧。」
身後並沒聲響,片刻才有一隻手探了過來,輕輕地握住了那隻玉梳。
那隻手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竟然從東淑的手指上輕輕擦掠過去,似握非握。
彩勝從不犯這低級錯誤的,而且觸感也很異樣,這人的手滾燙,而且指腹有些粗糲。
東淑略一皺眉,突然嗅到濃烈的酒氣!
她這才吃驚地抬眸,恍惚中看到鏡子裡有個模糊的影子,高大軒昂,卻絕非是彩勝,竟是個男子!
東淑驀然回首。
背後的男子玉帶皂靴,長身而立。
他身著絳紅團紋袍,星眸丹唇,唇角微挑,似笑非笑,整個人英偉之中略帶一點微妙的倦意,氣質散淡自在的,眼神里略帶些許看破了世情睥睨風雲的輕慢。
平心而論這男人的五官不算十分精緻,跟蕭憲也沒法比,但是合在一起卻透出一種奇異的魅力,比俊美無儔多一份溫和內斂,比溫柔綿長又多些肆意決絕,如海的雙眸閃爍著幾許粲然的星光,冷暖交織,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當看見這男人的剎那,東淑竟覺著有萬千風雨撲面而來。
後來才知道,今夜外頭的確是在下雨。
「你是……」那個「誰」衝到嘴邊的時候,東淑看見男子的眼中浮出幾許玩味。
東淑硬生生地把那個「誰」咽了下去。
她滿心認定了李衾是個面如鍾馗又似張飛的粗莽武夫,忽然看見這樣一個斯文雅貴的「陌生」人物,簡直要大叫「救命」。
可李府是什麼地方,外男自然不可能輕易擅入,而這個人的臉上又絲毫的驚慌跟輕薄之色都沒有,那麼答案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