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答,東淑微微抬眸,忽然間整個人窒息。
紅蓋頭搖曳的流蘇墜子下,是一雙男式的雲頭皂靴,像是穿了很久,絲麻的表面已經磨損的有些泛白了。
東淑見是男式的靴子,本以為是蕭憲突然到了,直到看見那靴子上沾著的泥塵以及發白的邊緣,——蕭憲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失誤的。
她有瞬間的愣怔,心裡極快尋思,又想到李衾,可李衾也絕不可能,府內的其他男子……下人?
誰敢如此大膽。
正在發呆,就聽到一個久違的聲音道:「姐姐這麼快就要嫁人了,連等我回來都不行嗎?」
東淑心頭巨顫!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抓緊幅裙,才要把蓋頭掀起來看個明白,這來人的動作卻比她更快。
紅帕子仿佛是一朵冉冉的輕雲飄起,從眼前升高,又裊裊的降落,柔滑細膩的絲緞如同波浪又像是雲濤,從兩人的眼前起伏而過。
東淑看到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給風撩亂,幾縷凌亂的流海胡亂在額前或戳或垂,兩道濃眉斜飛入鬢,底下是一雙生氣勃勃卻含著不悅的黑色眸子,他緊緊地盯著東淑,像是渴盼太久,又像是帶著幾分委屈跟傷感。
他身上穿著一件普通的青色棉布長衫,勁瘦的腰間繫著寬寬的革帶,縱然是滿身的風塵僕僕,卻遮不住本質的澄澈明銳,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通透鋒利劍體,就算蒙塵,亦是清涼如許,可以殺人。
猝不及防的照面,東淑差點站起身來,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卻是:他沒死!
李持酒卻望著她笑了,他看了看手中揪著的紅蓋頭,突然笑道:「這次是我給你揭下來的。」口吻里倒像是有些許的沾沾自喜。
東淑的心一陣狂跳,她不知道李持酒經歷了什麼,是什麼時候回京的,又怎會跑到這裡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定不是正大光明來的,不然,蕭府絕不可能讓他進來此處。
「你……」東淑想喝問他,卻又說不出來,終於只道:「不要胡鬧。」
李持酒上前一步,身上的袍子幾乎碰到東淑的幅裙了:「你知不知道,這就像是我夢裡的情形。」
東淑幾乎下意識地要將身後傾:「你幹什麼?」
李持酒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輕聲道:「我想娶你,從很早就想過的,比李衾更早上多少年……」他說著,語氣里多了一點類似回憶的東西,「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歡你。」
說話間他伸出手,輕輕地撫向東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