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自己院子,進了房門,風雪都被關在門外,去了身上又重又沉的大氅,王容與長吁一口,今日,又過完了。
“姑娘,正月還沒過呢。“奶娘小聲提醒道,她家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小小年紀喜歡嘆氣,老話說人不能總嘆氣,把福氣都嘆沒了。
王容與虛應一聲,往羅漢榻上走去,屋子裡從早到晚沒斷過炭火,一直暖和著,羅漢榻上墊背靠枕,人一靠上就軟軟的陷進去。有人來給她卸釵環,有人來給她換輕軟的室內鞋,有人端來熱茶,還有人捏腿。穿越這事,穿到這高門大戶金嬌玉貴身上,享受的真是一點都不差。
是的,這錦衣衛王千戶的嫡長女王容與,大家閨秀表殼裡是不折不扣現代自由女性的芯子。過程是什麼原因已經不可考,反正王容與上一世病死一閉眼,眼一睜她又變成小嬰兒在母親的子宮裡正在努力往外出,沒喝孟婆湯嗎?這什麼運氣?迷茫時得見天日,接生婆的手不溫柔的打在她屁股上,在她下意識哇哇的大哭中聽到穩婆笑中含淚的給她便宜娘道喜。“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漂亮的千金呢,夫人得償所願了。”
她娘生她三天後就過世了,是力竭而死,眾人並不避諱剛出生的她,所以她親眼耳聞了這位娘怎麼井井有條的安排事項,怎麼安排她甚至到出嫁,怎麼坦然自若的安排自己力竭而死。
於是收起所有小心思,小確幸,循規蹈矩做一個大家千金。多得一世的記憶不會讓她活的更容易一些,她現在在的這世界,看似是落後的古代時候,然而內宅深院人心之複雜,不是她這簡單的現代人能應付得了的。只能謹言慎行。
只是好像裝久了,自己好像真的變成古代人了。難怪毛爺爺說要謹防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久了確會毀人心志。
王容與又想嘆氣了。轉眼看見奶娘就在隔間邊上撣著大氅,怕她念叨,到嘴邊的那口氣又咽了回去。
“明日元宵,姑娘穿這身大紅織錦壓金線百蝶穿花的襖裙,外罩著白狐短比甲可好?“無憂持著衣架子來問,王容與掃一眼便點頭。奶娘倒是多瞅了幾眼,”等無病回來知道二小姐明日穿什麼再定吧。“
“三個姑娘過年做的新衣服是一模一樣的,二姑娘那身百蝶穿花的衣服這幾日都沒見她穿過,想來明天也是穿這個。“王容與持著話本說,繁體她總看不習慣,比豎排還不讓她習慣,好在腦內可以自動繁轉簡,看了十來年總算也是熟悉了。
“姑娘做的花燈是蝴蝶的,正想著和這衣裳正好相配。“無憂說,她和奶娘合力又把衣服掛回去了。小姐的衣服金貴,都是要用木板撐著掛起來。
原來這戶人家在的地方是內城德勝門內安定坊,離燈市有些遠,坊里便自發辦了一個燈市,各家做些花燈掛在街兩邊,憊懶去大燈市的內眷也可就在坊內看燈走百病消疾。久而久之成了定例,為了調動各家的積極性,還出了評比,若哪家的燈做了燈魁,那一年都有面子。
所以即使是小孩子家的玩耍,同輩人總是少不了暗中比較,於是久而久之,這元宵掛燈倒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耗費心思要討個巧,個個還得防著掖著。但是像王家這樣兩姐妹非要做一樣的燈也是少見。
好在大家也知道這家裡的情況,心裡也明白,這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尚且有時要爭長短,何況不是一個肚子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