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知她心思,也沒說不好,“我讓人清空宮後苑,就我們兩人,誰也見不到。”
王容與由朱翊鈞拉著手,慢慢的走向宮後苑,正月都沒出,宮後苑有什麼好賞的景,前幾日下的雪,如今也化的乾淨,宮後苑有四季常青的樹,樹幹上纏著綢緞扎的花。
“冬天就是冬天,沒有花的季節,用綢緞假裝扎的花,是騙誰呢?”王容與看著絹花說。
“不是騙誰。”朱翊鈞說,“冬天裡顏色少,四下都是蕭瑟,看著樹上有了別的顏色,即使是假的瞧著也很有心情不是。”
“花開了會敗,敗了再開的也永遠不是最初那朵花。”王容與說。“這樣沉重的心情,綢緞花怎麼能理解。”
“花的開放是為了什麼?”朱翊鈞問,“我想也不是單單為了被人來觀賞才開這一遭吧。花紮根在土裡,枝葉供養它在枝頭綻放,花開了,花敗了,短暫的一生結束,花會覺得可惜嗎?它的任務完成了嗎?就是詩人感嘆的落紅不是無情物,畫作春泥更護花,會是它們想的嗎?”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花開放是為了蜜蜂采蜜,然後完成授粉,然後就有更多的花。花可是作為植物很重要的器官存在的。”
“是這樣的嗎?”朱翊鈞看著王容與溫柔的笑道,“就像人來到這世上,長大,成熟,成家立業,留下子嗣,到年老,壽終正寢,家人自然是傷心不舍,但是她完成了自己的一輩子,順遂幸福的一生,然後到時間安詳的離開。”
“你知道,花不能永遠開在枝頭,人也不能永遠活在世上。”
“但是還是會感時花濺淚。”王容與說,“人的傷心,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我只想讓你少一點傷心。”朱翊鈞說,“畢竟逝者已逝,而生者還要繼續。”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經歷現在這樣的情境。”王容與看著假花樹說,“一邊迎接生的喜悅,一邊面臨死別的困境。”
“我當日知道祖母是為了等我有孕而在強撐,所以我才有了企圖,特別努力,或許會想,也許我一直不懷孕,祖母強撐著這一口氣就不會死,但是我還是想,如果能讓祖母早日安心一點,便讓她安心吧,她為了我操碎了心,能讓她安心的走,就算是我這個做孫女的孝心了。”
“我襁褓中就沒了生母,襁褓中,繼母就進了門,但是繼母也很快就有了身孕。”
“祖母把我放在身邊日夜照看,把我養大,後來繼母說要把我帶到她身邊養,但是祖母怕我委屈,不讓我跟著她。雖然妹妹們有親生母親,但我有祖母,我沒有一天過的比她們差過的,祖母為了彌補我沒有母親疼愛,給了加倍又加倍的愛。”
“她縱容著我,她讓我無憂無慮。她喜歡聽我說話,信口開河,鬼話連篇,都聽我說。”